第三十五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艾尼斯·吉丽丝斟满一杯酒,递给老园丁,劝道:“老人家,凭我的生命起誓,你一定要喝下这杯酒才是啊!不要不给我面子。”
老园丁无可推辞,接过酒杯,仰脖下肚,一饮而尽。
艾尼斯·吉丽斯又给老人斟满一杯,递给老园丁,劝道:“老先生,这一杯也是你的呀!”
老园丁易卜拉欣婉言谢绝道:“凭安拉起誓,我实在喝不下去了!一杯足矣,一杯足矣!”
“凭安拉起誓,老人家,你一定要喝下去才是啊!”艾尼斯·吉丽斯竭力相劝。
老园丁无可推辞,接过酒,仰脖下肚。接着,艾尼斯·吉丽斯递上第三杯,老园丁正要举杯搭唇时,阿里·努尔丁突然坐了起来。
阿里·努尔丁对老园丁易卜拉欣说:“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呢?刚才我给你敬酒,你拒绝了,说十三年来未尝酒味,怎么喝起姑娘敬的酒来了呢?”
老园丁不好意思地说:“凭安拉起誓,罪责不在我呀,是姑娘非劝我喝不可呀!”
阿里·努尔丁开心地笑了。
阿里·努尔丁与艾尼斯·吉丽斯相互敬酒,对饮起来,结果正如艾尼斯·吉丽斯所料,老园丁坐不住了。艾尼斯·吉丽斯悄声对阿里·努尔丁说:“公子,你边喝边劝我喝,别理这个老头儿,定有好戏给你看。”
说完,她斟满酒敬阿里·努尔丁,阿里·努尔丁也斟满酒敬她。二人一敬一还,老园丁望着女奴,对他俩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俩这样敬来敬去,不是要冷落我吗?我已经成了你们的酒友了。”
二人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二人边喝边敬老园丁酒,一直喝到初夜。艾尼斯·吉丽斯说:“老人家,我去点一枝蜡烛好吗?”
“好吧!但只准点燃一枝蜡烛。”
女奴站起来,从第一枝蜡烛点起,直到点着八十枝蜡烛方才坐下来。阿里·努尔丁说:“老人家,我该为你干点儿什么呢?能允许我点一只灯笼吗?”
老园丁说:“好吧!但只准点一只灯笼,不要管别的!”
阿里·努尔丁站起来,将八十只灯笼全部点亮。霎时间,厅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仿佛在欢跳起舞。老园丁醉意朦胧地说:“你们俩不如我……不如我壮!”
说着,老园丁站起来,走去把所有的窗子全部打开,继之和那两个人坐在一起,边把盏对饮,边吟唱诗歌,整个消愁宫喧闹起来。
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这个时候,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在王宫中坐观底格里斯河夜景,无意中向游乐园方向望去,但见那里灯火一片,照得河水通明;仔细观看,发现那是坐落在游乐园的消愁宫;似乎整个宫殿在烛光中翩翩起舞,心中甚感纳闷。
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大声喊道:“来人哪!去把贾法尔·巴尔马克叫来!”
片刻后,宰相贾法尔来了。哈里发问:“你这个狗宰相!你还为我效力吗?那消愁宫为何窗子大开,灯火通明?巴格达发生的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
贾法尔张口结舌地说:“这究竟从何说起?”
“若非巴格达已不掌握在我的手中,消愁宫怎么门窗大开,灯烛通明呢?若不是我的哈里发王位已被夺走,他们怎敢如此大胆,为所欲为呢?”
贾法尔周身战栗,结结巴巴地说:“谁告诉陛下消愁宫门窗大开、灯烛通明呢?”
哈里发大声说:“你睁开眼看看!”
贾法尔向游乐园方向望去,果见消愁宫灯火辉煌,灯光盖过了夜光。
贾法尔急中生智,忙说:“信士们的长官,我把一件事忘了……上礼拜,老园丁易卜拉欣老人对我说:‘贾法尔先生,我想让我的孩子们高兴一下,以求为你和信士们的长官增福添寿。’我问他:‘你打算干什么?’他说:‘我的儿子举行割礼,请你代我向陛下求个情,请陛下允许我在消愁宫为我的孩子举行割礼庆典,热闹一番。’我说:‘既然想让孩子们高兴一下,那就随你的意吧!我见到哈里发禀报一下就是了。’老园丁就这样高兴地与我告别而去,而我却忘记向陛下禀告了。”
哈里发生气了:“我的宰相,你本来只有一项罪过,现在却变成了两个大错!一是没有向我禀报,二是没弄清老园丁易卜拉欣的真实目的。他找你求情,不过是想要两个钱罢了;你既然没有给他们什么东西,也没禀报我。我若早知道,不就让他如愿以偿了吗!”
贾法尔连声说:“信士们的长官,臣有罪,臣有罪!”
哈里发说:“凭我的列祖列宗起誓,今夜的剩余时间,我想和老园丁一起度过。老园丁易卜拉欣是个好人,许多老人与他交往。他对穷人热情,十分关心同情他人。孩子举行割礼,定有许多宾客。因此,我一定要到他那里去,但愿他们能为我们祝福祈祷,让我们在今世和来世都得到平安。说不定我的出席会给他带去欢乐。我们应当前去祝贺一下。”
贾法尔说:“信士们的长官,天快亮了,也许他们要散席了。”
哈里发说:“一定要到他那里去!”
贾法尔一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哈里发站起身来就走,贾法尔在前面领路,侍仆迈斯鲁尔在后面紧跟。三人都是商人打扮,步出宫门,穿过胡同,来到游乐园。
哈里发走上前去一看,见园门大开,心中不胜惊异。他说:“你瞧,老园丁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关园门?这可不是他的习惯啊!”
三人走进游乐园,一直行至消愁宫下,哈里发哈伦·拉希德说:“喂,贾法尔,你听啊,这里静悄悄的,这是怎么回事?我要看一看他们究竟安排了什么场面,准备了些什么礼物。他们一定有许多活动,可为什么听不到一点儿声音,看不到任何迹象呢?”
看见那棵高大核桃树,哈伦·拉希德说:“我爬上这棵核桃树,因为树枝靠近窗子,能看到厅里的情况。”
说完,哈里发爬上大树,从一个树枝移到另一个树枝,终于移到靠近窗子的那个树枝上,坐在那里,朝厅里一看,见那里坐着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相貌俊美,酷似天仙;又见老园丁易卜拉欣坐在旁边,手举酒杯,说:“小姐,饮酒不赏乐,难得尽兴啊!”说完,他吟唱道:
大壶小杯在人们手上传递,
你饮一杯我饮一盅。
杯壶里的美酒,
皆取自明月手中。
没有音乐伴奏不要饮酒,
饮马尚需哨声。
听老园丁吟唱完,又见他举杯畅饮,哈里发不由得怒火中烧,急匆匆从树上下来,对贾法尔说:“喂,相爷阁下,怎么好人也纵酒放歌!真是令人不解!今夜,我还是第一次开这种眼界。你快上去开开眼吧,不要错过时机呀!”
贾法尔一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迅速爬上树去,果见老园丁正与一男一女正在把盏对饮。
见此情景,贾法尔自信非死不可。他从树上下来,一时感到无地自容,呆呆地站在哈里发面前。哈伦·拉希德气愤地说:“喂,贾法尔,感赞万能的安拉!正是安拉使我们遵从纯洁的教律,给我们指出正道,我们才未染上这恶习!”
贾法尔害羞得无言以对。
哈伦·拉希德望着贾法尔,问:“莫非有人把他们送到这里,然后老园丁把他们领进了消愁宫?不过,那样俊秀的少年和窈窕淑女,我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
贾法尔觉得有希望得到信士们的长官的谅解,于是说:“我们再上树看看他们吧!”
二人爬上树,只听见老园丁说:“小姐,我因饮酒而失去了尊严。可是,饮酒不赏乐,实难尽兴啊!”
艾尼斯·吉丽斯说:“老人家,凭安拉起誓,假如这里有乐器,我定来助兴。”
老园丁听女奴这样一说,立即站起身来。藏在树上的哈里发对贾法尔说:“他究竟要干什么呢?”
“我猜不出来。”贾法尔说。
易卜拉欣离去片刻,取来一把四弦琴,哈里发哈伦·拉希德仔细观察,认定那是宫廷乐师伊斯哈格·穆苏里的四弦琴。哈伦·拉希德对贾法尔说:“凭安拉起誓,如果这姑娘的歌喉不悦耳,我就处死他们;如若悦耳,我就宽恕他们,而将你处死。”
贾法尔说:“安拉啊,请不要让姑娘唱出悦耳的歌声。”
“为什么?”哈伦·拉希德问。
“好让陛下把我们全部处死,让我们相互同情、相互安慰呀!”
哈里发一听,禁不住笑了起来。
艾尼斯·吉丽斯抱住四弦琴,调好琴弦,弹奏了一曲;这曲子足以熔铁化钢,令愚夫变成智者。她开始吟唱道:
他在世时,
我们相互那样亲近。
他辞世后,
我们便彼此疏远。
因为想念您而备受折磨,
不禁泪如泉涌眼角未干。
低声的愤怒,
促使我们相互爱恋;
岁月蹉跎,
但愿一朝天遂人愿。
哈里发说:“妙哉,妙哉!贾法尔,我今生还没有欣赏过如此动听的歌喉。”
“陛下的怒气已经消了吧?”贾法尔问。
“我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了!”
哈里发和贾法尔从树上下来,哈伦·拉希德望着贾法尔,说:“相爷阁下,我真想到他们那里坐一坐,欣赏少女的歌声。”
贾法尔说:“如果陛下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恐怕他们会受到惊扰;说不定老园丁会因之而丧命。因此,进不得,进不得。”
哈里发说:“贾法尔,我一定要想办法,在他们不知不觉之中弄清情况。”
哈伦·拉希德和贾法尔边走边沉思,向底格里斯河走去。在那里见一渔夫正在消愁宫墙下打鱼。
在此之前,有一天,哈里发曾叫来老园丁问:“我听宫外有动静,那是什么声音?”
老园丁回答:“那是渔夫打鱼的声音。”
“你下去一趟,告诉他们,禁止在这里撒网打鱼。”
老园丁一传令,渔民们果然不在此撒网了。
这天夜里,有一位名叫凯里姆的渔民来到此处,见宫门大开,心想:“这正是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何不抓紧机会,打上几网呢?”
渔夫撒下网去,开始吟道:
黑夜里挣扎的人们啊,
你们何必这样辛苦?
要晓得世间的衣食,
并非能用劳动换到!
君可曾见过渔夫,
辛勤撒网搏斗波涛?
他们为了生计,
披星戴月从不计较;
不怕风高浪急,
腹和背常在海中浸泡;
神情好似那样专注,
二目凝视着网漂;
苦苦地守上一整夜,
终得鱼儿满网捞。
宫殿的主人全不晓渔夫辛苦,
静夜里安度良宵。
饱食足睡之后,
财产里又添羚羊至宝。
何故安拉厚此薄彼,
有人安享有人苦劳?
渔夫刚刚吟罢,哈里发已站在他的身后。原来,哈里发早就认识凯里姆,于是呼唤道:“喂,凯里姆兄弟!”
渔夫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去。眼见呼唤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哈里发,凯里姆周身打战,急忙说:“信士们的长官,我的这种行为纯属无视禁律尊严。可是,贫困迫使我不得已而为之呀!”
哈伦·拉希德说:“你放心打鱼就是了。”
渔夫欣喜异常,随即撒下一网。片刻后,渔夫起纲拉网一看,竟然鱼满网,且品种之多,数不过来。哈里发在旁边也为他感到高兴。
片刻过后,哈伦·拉希德说:“凯里姆,脱下你的衣服,和我换换吧!”
渔夫脱下外衣,那是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粗毛织品,衣褶里虱子、跳蚤成堆,只要一抖,便有虱蚤落地。渔夫摘下三年未曾洗过的缠头巾,简直成了一块破布。接着,哈里发也脱下自己身上的两件宽袍,一件产自亚历山大,另一件是巴勒贝克制品,让渔夫换上。
渔夫把外衣和缠头巾递给哈里发,说:“你穿上我的外农,打上我的缠头巾吧!”
哈里发穿上渔夫的外衣,缠上那条破布般的头巾,顷刻间变成了一个老渔夫。他对凯里姆说:“你接着打鱼就是了。”
渔夫亲吻过哈里发的脚,又连声感谢,然后吟道:
您的大恩大德,
我尚无机会回报,
但它铭刻在我的心中。
只要我活在世上,
总要感谢您;
纵然安卧坟苑,
我也要相报。
渔夫吟完,哈里发穿上渔夫的外衣,就觉得有虱子在身上乱爬乱咬起来了。只见他左右手一起举向脖子,捉住虱子,不停地往地上摔,边搔痒边说:“凯里姆呀,你这个该死的渔夫,怎么你的外衣里还有这么多虱子呢?”
渔夫说:“哈里发陛下,你刚刚穿上,会觉得不大舒服;倘若过上个把礼拜,非但不会有什么感觉,而且连想也不会去想它了。”
哈里发笑了,说:“您这个该死的!我怎么能穿这样的衣服呢?”
渔夫说:“我有句话要对陛下讲,但在哈里发的尊严面前,又羞于开口。”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信士们的长官,依我之见,假若陛下想学打鱼,以求掌握一门有用的谋生手艺,那么,这件衣服对你来说是再合适也没有的了。”
哈里发一听,笑了起来。
渔夫走去,哈里发拿起鱼篓,盖上少许青草,来到贾法尔跟前。
贾法尔以为那是渔夫凯里姆,甚是为之担忧,忙说:“凯里姆,你怎好到这里来?快逃命吧!哈里发陛下刚才还在这里呢!”
听贾法尔这样一说,哈伦·拉希德扑哧一笑,贾法尔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陛下!”
哈伦·拉希德说:“是呀,连你都认不出我来了,那老园丁更是不会想到的,何况他已醉眼迷离呢!你且站在这里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遵命!”
哈里发来到消愁宫门,敲过门,老园丁易卜拉欣问:“谁呀?”
“我是渔夫凯里姆。听说你宴请宾朋,我给你送条鱼来,挺好的鱼呀!”
阿里·努尔丁、艾尼斯·吉丽斯素喜吃鱼,听说是送鱼的来了,高兴极了。二人异口同声说:“老人家,快给他开门,让他把鱼送进来。”
老园丁开了门,一身渔夫打扮的哈伦·拉希德拿着鱼篓进来,向老园丁问安。老园丁说:“欢迎你,冒险的小偷!让我瞧瞧你带来的鱼吧!”
哈伦·拉希德扒开青草,让他们看,只见篓里的鱼还都是活鱼。
艾尼斯·吉丽斯说:“凭安拉起誓,这鱼真新鲜,若能油煎,那该多好吃啊!”
老园丁说:“凭安拉起誓,你说得太对啦!”
老园丁转过脸去,对“渔夫”说:“喂,渔夫,你把鱼炸好再送来吧!快去快回!煎好立即送来。”
哈里发说:“我这就去煎,过一会儿就送来。”
“快去快回哟!”老园丁再次催促。
哈伦·拉希德转身离去,来到贾法尔面前,说:“贾法尔,他们要炸鱼。”
“信士们的长官,把鱼交给我,我去炸,让我露一手。”贾法尔说。
“凭列祖列宗起誓,这鱼非我亲手炸不可!”
他俩来到老园丁在园中的茅舍,发现里面一应俱全,不仅有炊具,就连盐和调料也不缺。哈里发在炉灶前,坐上锅,倒上油,将洗净的鱼用调料拌好,一阵忙乎,炸鱼做好了,放在芭蕉叶子上,又挤上柠檬汁,色、香、味俱佳。他很快端到了那三个人面前。
阿里·努尔丁、艾尼斯·吉丽斯、老园丁易卜拉欣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然后洗了洗手。
阿里·努尔丁说:“喂,老渔夫,凭安拉起誓,你给我们办了一件大好事!”
说完,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三枚第纳尔;这些钱,是他逃出家门时,桑格尔给的。阿里·努尔丁把钱递给“渔夫”。并且说:“喂,渔夫,请原谅。凭安拉起誓,若在我遭难之前认识你,我一定能从你的心中赶走穷困。这点儿小钱,不成敬意,拿去用吧!”
哈里发接过三枚第纳尔,吻了吻,放在口袋里,站在原地未动。其实,他之所以扮成渔夫,目的在于欣赏那位女奴的歌声。
哈里发对阿里·努尔丁说:“谢谢你的赏赐和照顾。请让这个姑娘弹唱一曲,叫我欣赏欣赏,行吗?”
阿里·努尔丁喊道:“艾尼斯·吉丽斯,艾尼斯·吉丽斯!”
“什么事?”女奴问。
“这渔夫想听你弹唱一曲,你就满足他的要求吧!”
艾尼斯·吉丽斯听了阿里·努尔丁的吩咐,抱起四弦琴,玉指轻弹,边弹边唱:
玉女拨动琴弦,
人们无不为之倾倒,
美妙琴声能让聋子耳聪,
哑巴亦开口喝彩叫好。
女奴接着又弹了一支美妙的曲子,致使众人为之倾倒。她边弹边唱道:
您来到我这里,
我深感欣喜无限。
您带来了光明,
驱散了黑暗。
我要用麝香,
重新熏我的家园。
还要用樟脑和玫瑰花,
将我的房舍装点。
哈里发听后,心荡神驰,爱意油然而生,情不自禁,欣喜万分。他说:“安拉赐予你好运!按拉护佑你平安!安拉嘉奖你!”
阿里·努尔丁问:“渔夫,你喜欢这姑娘和她的歌喉吗?”
哈里发说:“凭安拉起誓,我太喜欢了。”
“我就把她作为礼物送给你吧!慷慨者赠送的礼物是不求回报的。”
阿里·努尔丁站起来,拿起衣服,送给渔夫打扮的哈里发,让他带走女奴艾尼斯·吉丽斯。女奴望着阿里·努尔丁,说:“大人,难道你想不辞而别吗?如果非这样不可,就请站住,让我吟唱一首诗与你告别。”
艾尼斯·吉丽斯唱道:
你我虽相隔遥远,
但你总是居我心间。
诚期再次相聚,
求安拉默助我们如愿。
女奴唱罢,阿里·努尔丁和道:
离别的那天,
她含着眼泪和我告别。
她问我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说请问留下的人。
哈里发听到如此哀婉的诗歌,实在不忍心将二人分开,望着小伙子,问道:“小伙子,莫非你得罪过什么人,或欠下某人的债?”
阿里·努尔丁说:“渔夫啊,凭安拉起誓,我与这位女子之间有一段不平常的故事啊!故事新鲜动人,若用笔记录下来,定可引起后人的兴趣。”
哈里发说:“那就请讲一讲吧!但愿安拉解救你,安拉总救人之急呀。”
阿里·努尔丁说:“渔夫,你愿意听我用诗文讲述吗?”
哈里发说:“文是语言,诗有韵律,都妙,都好!”
阿里·努尔丁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吟诵道:
亲爱的朋友,
我久久望着月亮。
因为离家遥远,
忧愁油然生于心中。
家父十分喜欢我,
如今已入坟茔。
因丧父我一时方寸乱,
处理事情也失去平日从容。
我买了一女奴,
身段苗条似杨柳拂风。
因此耗尽了我的钱财,
我不得不为她另择门庭。
转卖罪名使我心烦,
别离她实非我初衷。
经纪人一声高喊,
挤上前来的尽是老翁。
见此情景我怒气发,
一把将女奴拉在手中。
有一老者不肯罢手,
无奈女奴跌入了火坑。
我可怜那美女子,
于是左手右手开打,
虽未曾战胜对手,
但却除了心病。
我胆怯怯回到家里,
才知那对头颇凶。
我意识到此地不可久留,
侍卫示意我离去。
我明白以走为上之策,
最好摆脱那些嫉妒虫。
我们离家之时,
但见夜幕已经垂空,
因为行动不便,
只有暂宿巴格达城,
我身边没有什么宝贝,
只有献出我的心,
但愿老渔翁笑纳,
明白我心地忠诚。
哈里发听后,说道:“阿里·努尔丁先生,把你的身世给我讲一讲吧!”
阿里·努尔丁随即向哈里发讲述了他父亲仙逝、不慎挥霍、求救无门、家中被抄、狼狈逃命直至到达巴格达的经历。
哈里发问:“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阿里·努尔丁无可奈何地说:“安拉的土地广袤无边。”
哈里发说:“我给你写封信,你带着信去见穆罕默德·本·苏莱曼·齐尼国王。国王看了我这封信,他就不会伤害你。”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