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独眼瘸腿宰相走去,带着努尔丁来到新建的宫殿门前,想把努尔丁斩杀在门槛上,不料刚一举刀,油漆工却说:“老相爷,油漆未完,请再等两天再杀这个俘虏吧!等我们油漆完了,凑够三十名俘虏,到时一起斩杀,还愿祭主吧!”
油漆工对瘸腿宰相说凑够三十名俘虏再斩杀祭主,宰相听了他的意见,下令将努尔丁关进他的马厩里。努尔丁被衙役们关入马厩,又渴又饿,仿佛已看见拿命天仙来临,不禁顾影自怜,唉声叹气。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逢凶只有安拉搭救。国王有两匹同胞宝马,一匹名叫萨比格,另一匹名叫拉哈格;一匹毛呈纯灰色,另一匹毛呈乌黑色。这两匹骏马名声远扬,当时的各国帝王都为得不到其中的一匹马而深感遗憾,甚至争相悬赏说:“不论是谁,若能为我弄到那其中一匹骏马,黄金和珠宝任其取拿!”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人能盗得那御用良驹。不期那两匹宝马中的一匹患了眼病,国王下诏唤来兽医为宝马治眼病,结果没有一位兽医取得成功。
有一天,独眼瘸腿宰相来见国王,发现国王正在为自己那匹御马患病而闷闷不乐。宰相有意消除国王的忧愁,于是说:“国王陛下,把这匹害眼病的宝马交给我,让我给它调治一下吧!”
国王听宰相说能为御马治疗眼病,就让他把那匹害眼病的马牵走了。
独眼瘸腿宰相把马牵进关着努尔丁的马厩里,然后走了。那匹马因离开自己的同胞兄弟而嘶鸣不止,搅得人们不得安歇。独眼宰相得知那匹马因离开兄弟而不安,便进宫把情况报告了国王。
国王听后,说道:“动物都不忍离开自己的兄弟,何况有良知的人呢?”
随即令宫役将另一匹宝马送到宰相的马厩里,并且叮嘱宫役说:“你们告诉相爷,就说国王看在玛丽娅公主的面上,把两匹御马都赏给他了。”
当他们把马牵进马厩时,努尔丁正在那里睡觉,手脚都戴着镣铐。努尔丁醒来,看见一匹马患有瞽眼障,而且他了解有关马的一些知识,也曾为马治过病,心想:“凭安拉起誓,这倒是我得以解脱的机会。我何不骗宰相一下,说我能调治这匹马的眼病,给它配一点儿什么药,把马的眼睛弄坏,让宰相把我杀掉,也好让我摆脱这种卑贱生活之苦……一死不就了之了吗?”
想到这里,努尔丁便耐心地等待起来。当他看见宰相进到马厩里看马时,就对宰相说:“相爷阁下,如果我能把这匹马的眼病治好,你将给我什么奖赏呢?”
宰相说:“凭我的头颅起誓,你若能医治好这匹宝马的眼病,我将免你一死,而且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相爷阁下,那就请打开我的镣铐吧!”宰相下令给努尔丁取下镣铐,努尔丁站起身来,走去拿来一块干净的玻璃,将之研成粉末,又掺上一些生石灰,加入葱汁水,拌成膏状物,然后敷在马的两只眼睛上,用绷带扎好。
事毕,努尔丁心想:“马的两只眼睛全都瞎了,他们要把我杀掉,我也便能永久摆脱这种卑贱苦难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努尔丁觉得忧虑消失一净,安然躺下,向安拉祈祷道:“主啊,这一切,你是不问全知的。”
次日清晨,旭日照亮大地和山川,独眼瘸腿宰相来到马厩,取下马眼上的绷带,发现马的双眼复明了,炯炯放光,宰相欣喜地说:“喂,穆斯林小伙子,你真行!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有学识的人。凭耶稣和正教起誓,我真佩服你!在我们的国家里,哪个兽医也治不了这匹宝马的眼病。”
宰相走到努尔丁跟前,亲手取下努尔丁手脚上的镣铐,给他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委任他为饲马总管,并给他规定了俸禄,让他住在马厩上面的楼房里。
独眼瘸腿宰相专为玛丽娅公主建造的那座宫殿,有一扇窗子面对着相府,从那里可以看见努尔丁居住的那间马厩顶上的楼房。努尔丁在那里住着,整日有吃有喝,有玩有乐,马夫们全听他的指挥;哪个粗心大意,人走了却没有把马喂好拴好,必遭到他的训斥,甚至被鞭打一顿,有的还要戴上镣铐。
独眼宰相见努尔丁尽心尽力,十分高兴,有什么事情都告诉他。努尔丁深知那匹宝马在宰相心目中的地位,因此特别关心那匹马,每天都要到马厩里去,亲自看照一番。
独眼宰相有个女儿,姿色超群出众,像原野上奔跑的羚羊,又像随风飘拂的杨柳。
有一天,宰相女儿坐在新宫殿中下临相府的窗前,望着努尔丁住的房子,听见努尔丁借唱歌排遣忧愁。努尔丁唱道:
唤声责难者,
你曾是独享清福之人。
一旦遇磨难,
同样会述说苦辛。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你幸免遭难,
没尝过烦事伤神。
不要埋怨他人失措,
他出言因为情厚意深。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请原谅热恋者,
千万不要责怪他们。
莫再加重,
他们的内心苦闷。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我本似一奴,
夜下心地平稳。
从不识熬夜的滋味,
任凭爱情叩击门。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曾熬过多少夜,
未尝过睡眠的温馨。
泪水流成了河,
颊上淌着苦闷。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世间情痴多,
因熬夜而常废寝。
时久缺睡眠,
疲惫疾病缠身。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我的泪水流成河,
骨瘦嶙峋耐心竭尽。
当年的甜蜜滋味,
如今尽化苦饮。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可怜的痴情汉,
无眠常伴夜深沉。
身落疏远之海,
诉说情恋不住叹吟。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谁能不近恋情,
能够轻易脱身?
谁能不恋心上人,
凭以得欢欣?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至仁至慈的主啊,
护佑靠的全是您。
赐之玉与帛,
偶遇灾时多慈悯。
呜呼恋情真,
烈火灼我心!
努尔丁唱罢,宰相的女儿心想:“凭耶稣和正教起誓,这位穆斯林真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毫无疑问,他是个失恋者。莫非他所钟情的姑娘也像他一样漂亮?他所钟爱的那位女子,是否也对他怀着同样的深厚爱意呢?假若他所钟情的人也像他一样漂亮,对他怀着同样的深情,那么,他流泪、哭诉倒是值得的;如果他所钟爱的女子既不像他那样漂亮,又不像他爱她那样爱他,那么,他伤心落泪就不值得,只是白白损害健康,空耗生命。”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