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乐师艾卜·易卜拉欣·穆苏里继续讲述自己经历过的事:
我唱完,他说:“艾卜·伊斯哈格,你唱得好!”
我听他这样一说,更加生气了。我心想:“他不经过我的允许便闯进门来,还直呼我的姓名,贸然开口让我为他弹唱,还不满足……”
片刻后,老翁说:“你再唱一支歌行吗?我会给你报偿的。”
我强忍着怒气,抱起四弦琴,唱了起来。我唱得很认真,因为他说要给我报偿。
我的歌声刚结束,老翁便高兴地说:“先生,你唱得好啊!”
过了一会儿,老翁说:“能允许我唱上一首吗?”
我顺口回答:“请便!”
我以为他听了我的歌唱之后,他就没有胆量在我的面前班门弄斧了。可是,他却信然自得地抱起四弦琴,刚一调弦,便已使我感到惊异,因为在他的手下,那弦音就像标准、流畅的阿拉伯语那样美妙动听。老翁用圆润、悦耳的歌喉唱道:
我有带伤的肝,
谁肯以肝相换?
但愿肝换肝,
换个无伤的肝。
人们拒绝我,
谁愿以健全换伤残?
我心存思念,
长吁复短叹。
就像伤于酒,
无穷烦恼满胸间。
凭安拉起誓,当时我以为门窗、墙壁和屋中的一切都在和着老翁的美妙声音歌唱,甚至我听着我的身体的各个部位,连同我的衣服,都在和着老翁的歌喉唱歌。我吃惊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动不动,致使我的心部融入了他的歌声当中。
老翁又唱道:
谷中群群斑鸠,
都已飞回来。
听到咕吐的叫声,
我感到心中悲哀。
斑鸠落在丛林,
险些断我命脉。
我心中的秘密,
几乎被揭开。
斑鸠啼鸣不住,
如醉似着了魔怪。
虽哭没有眼泪,
实乃新鲜怪哉。
老翁再唱道:
纳季德来的微风,
何时起自地头?
风脚过此地,
令我愁上加愁。
熹微晨曦里,
处处唱斑鸠;
或鸣月挂枝上,
或歌杨树与柽柳。
如同婴啼哭,
恩情浓烈世罕有。
世人如是说,
情侣问思恋难得酬;
相聚时互相生厌,
远离后反倒恩情稠。
天下药物用尽,
病根依旧。
居地近在咫尺好,
总胜远离一筹。
情义若已消,
房舍邻近何益有!
老翁唱完,对我说:“喂,艾卜·伊斯哈格,你来唱一唱你刚听过的这支歌,模仿着唱上一遍,然后教给你的歌女们吧!”
我说:“请你为我再唱一遍吧!”
“你是不需要重复的,因为你已经完全会唱了。”
说完,老翁忽然隐去,使我感到惊奇不已。我立即站起来,抄起宝剑,然后奔向妻子的房间,发现房门紧锁。我问女仆:“你们听到什么啦?”
女仆们说:“我们听到了最美妙动听的歌声。”
我急忙行至大门,发现大门也紧紧关着。我问看门人:“你们看见那个老头儿没有?”
他们反问:“什么老头儿?凭安拉起誓,今天没有一个人来找老爷。”
我回来仔细寻觅老翁的踪迹,忽听老翁在家中的一个角落里大声喊道:“喂,伊斯哈格,没什么!我是艾卜·穆莱,今天我是你朋友,你不要害怕!”
我立即骑马去见哈里发哈伦·拉希德,把事情的经过向他讲了一遍。哈里发说:“你把从他那里学到的那些歌唱一遍吧!”
我立即抱起四弦琴,原原本本地给哈里发唱了一遍。
哈里发听后,欣喜不已,边畅饮,边说:“但愿有一天,那老翁让我们亲耳欣赏他的歌喉!”
哈里发随即令宫仆给我取来赏银。我拿了赏银,谢过哈里发,转身步出宫门。
莎赫札德接着讲《殉情情侣的故事》:
相传,一天夜里,哈里发哈伦·拉希德严重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于是坐起来,把刑部大臣迈斯鲁尔叫到跟前,对他说:“喂,迈斯鲁尔,哪位诗人在门外呀?”
迈斯鲁尔转身行至长廊,发现贾米勒·本·穆阿迈尔·欧兹里站在那里。
迈斯鲁尔说:“喂,大诗人,哈里发有请!”
“遵命!”贾米勒应声答道。
贾米勒随着迈斯鲁尔来到哈里发哈伦·拉希德面前,向哈里发问安致意。哈里发回过礼,让贾米勒坐下。
哈里发哈伦·拉希德说:“喂,贾米勒,你有什么新奇的故事,能讲给我听听吗?”
贾米勒说:“有啊,信士们的长官!你愿意听我亲眼目睹过的,还是想听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呢?”
“就请讲你亲眼目睹过的吧!”
“好吧!就请信士们的长官耐心听我讲一件亲眼见过的事吧!”
哈里发拿过一只填着鸵鸟羽绒的红缎金丝绣花靠枕,垫在大腿下,又取来两只靠枕当扶手,然后对诗人说:“喂,大诗人,请讲吧!”
贾米勒开始讲《一对殉情男女的故事》:信士们的长官,不瞒你说,我曾经爱着一位姑娘,恋情之深,如疯似狂。因此……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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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纳季德,地名,在沙特阿拉伯境内。
2. 艾卜·穆莱,音译,意为“苦味之父”,乃魔鬼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