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小伙子吟完诗,接着一番祈祷,求安拉宽恕,然后背诵《古兰经》的某些章节,继之吟诵道:
唤请父王大人,
切莫贪恋今世红尘!
生命转瞬即逝,
荣华富贵随时消隐。
当知民族疾苦,
该识自己身上重任。
今日悲送朋伴,
肩扛尸床送入坟墓。
须晓来日事,
自己也会归真。
小伙子嘱咐、吟诵完,我便离开他,回到自己的家中。
第二天上午,我赶去看他,只见那小伙子已经与世长辞。我就给埋体着水,撕开他那件粗毛大袍时,发现口袋里有一颗价值数千第纳尔的红宝石。我心想:“凭安拉起誓,这位青年苦苦修行,已经达到了极境。”
我埋葬了他的遗体,启程来到巴格达,在哈里发宫前耐心地等待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出宫。我终于等到了哈里发,走上前去把那颗红宝石递到他手中。
哈里发哈伦·拉希德接过红宝石一看,当即昏迷过去。随之,宫仆们将我抓了起来。
哈里发苏醒过来后对宫仆们说:“你们把他放开,接他到宫中去吧!”
宫仆们一一照办。我进到哈里发宫,哈伦·拉希德把我叫到他跟前,对我说:“这颗红宝石的主人现在情况怎样?”
我说:“他已经归真了。”接着,我把红宝石主人的情况对哈里发说了一遍。哈里发听后哭了起来,边落泪边说:“儿子成功了,老子失败了。”
之后,哈里发喊了一声,只见一位妇人走了出来。那妇人看见我在那里,便想转脸回去,哈里发对她说:“来吧!与他见面无妨!”
那妇人走来,向哈里发问安。哈里发把那颗红宝石递给她,只见她一看见红宝石,随后一声大喊,当即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原来那夫人就是王后。王后苏醒过来,问道:“信士们的长官,我儿子他怎么样啦?”
哈里发含着眼泪对我说:“你把情况如实告诉她吧!”
我把情况讲给她之后,她大哭起来,边哭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的宝贝,我的心肝,我多想见你一面呀!你渴了,我能给你送水;你孤独时,我能给你安慰。”
王后边落泪边吟诵道:
我哭孤独人,
不幸客死在异乡。
未曾见一知己,
得以畅叙衷肠。
忆往昔岁月,
荣华富贵曾共享。
如今却成孤苦伶仃人,
不逢亲友过往。
岁月老人昭示众生,
一事可以明讲:
有关口不曾放一人过,
那就是死亡。
安拉注定逝去者,
永久长眠他乡。
原本彼此相隔咫尺,
而今却各居一方。
唤声我的儿啊,
隔世再见绝无希望。
世界末日来临,
只期盼相聚天堂。
我问信士们的长官:“莫非那小伙子是你的儿子?”
“正是。”哈里发回答道,“我登上哈里发宝座之前,他常常访问学者,与有德行的人对坐畅谈。我就哈里发位之后,他远离我而去。我对他母亲说:‘这孩子要离开尘世,专心崇拜安拉去了。也许他会遭受磨难,经受巨大考验。你就把这颗红宝石给了他吧!以备他饥馑时派上用场。’他母亲把这颗红宝石交给了他,叮嘱他要好好保存这颗红宝石。他完全服从母亲的叮嘱,接过红宝石,离开我们走了,直到归真,没和我们见过面。”
哈里发沉默片刻,又说:“走吧,带我去看看他的坟墓。”
我陪同哈里发来到王子的墓前。哈里发一见儿子的坟墓,便号啕大哭起来,直至昏迷过去。过了一会儿,哈里发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便向安拉忏悔,求安拉宽恕他。他说:“我们属于安拉,我们都要回到安拉那里去。”
之后,他为王子祈祷、祝福。哈里发要我做他的朋友。我对他说:“信士们的长官,王子殿下给我的教益匪浅啊!”
接着,我吟了这样一首诗:
我本异乡客,
不依靠任何人;
我是外乡人,
即使守在我的家门。
我是异乡客,
无儿无女无近亲;
我是异乡人,
无依无靠不求人。
栖身清真寺,
心与寺永不分离。
赞美安拉恩德高厚,
躯体中长留灵魂。
讲完这个故事,莎赫札德紧接着讲《多情私塾先生的故事》:
相传,有一位杰出的学者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一天,我走过一所私塾门前,看见一位先生,正在教孩子们念书,只见他相貌堂堂,衣着整齐,我便朝他走了过去。
先生见我走来,马上站起身,让我和他坐在一起。我考了考他的朗读、语法、诗歌和词法,发现他各方面都很优秀,颇合我的理想。我对他说:“安拉激励你!你在各个方面都很不错。”
此后,我和他交往了一段时间,眼见他天天都有进步。我心想:“智者都认为教孩子的先生头脑简单,知识贫乏,而这位先生却与众不同,好生奇怪呀!”之后,我告别他离去。此后,我每隔几天,就要去看他一次。
有一天,我照例去拜访他,却发现私塾门紧闭。我问先生的邻居,他们告诉我说:“他家人死了。”
听邻居这样一说,我心想:“我应该去慰问他一下呀!”之后,我走到他的家门前,敲过门后,开门的是一个姑娘。她问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你家的主人。”
“我家主人正独自守丧。”
“请告诉你家的主人,就说他的一位朋友前来慰问他。”
姑娘走去禀报,片刻转回让我进去了。进去一看,见那位先生独自坐在那里,头上缠着孝带子。我对他说:“愿安拉补偿你的损失。这是人人必走之路,谁也逃脱不掉。因此,你要忍耐。”
片刻过后,我问他:“你家谁过世了呢?”
他说:“我最亲爱的人。”
“你的父亲?”
“不是!”
“你的母亲?”
“不是!”
“你的兄弟?”
“不是!”
“你的一位亲戚?”
“不是!”
“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我的情人。”
我听罢,心想:“这是他无知的第一个标志。”
我对他说:“也许世上还有比她更漂亮的女子。”
他说:“就算世上有比她更漂亮的女子,但我还没有见过她呀!”
我心想:“这是他无知的第二个标志。”就又问他:“你没见过她,怎么就爱上她了呢?”
“你有所不知,我正在窗前坐着时,突然听见一个过路人唱道:
乌姆·阿慕尔,
安拉嘉奖你。
把心还给我吧!
无论在何地。
“我听过路人这样一唱,心想:‘若乌姆·阿慕尔不是世上绝美的女子,诗人们怎会如此向她调情呢?’因此,我就爱上了这位女子。
“两天之后,我却听见那个人唱道:
乌姆·阿幕尔,
她已骑驴远离。
人去不复返,
驴子走后无归期。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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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着水:按照伊斯兰教法,将亡者尸体洗干净,即为亡人洗大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