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青年继续对塔基·穆鲁克王子述说自己的婚恋经过:
我的堂妹对我说:“她把手指放在嘴上,意思是说你在她的躯体中居于灵魂的地位,希望和你交往。香罗帕则是情侣之间互相致意的标志。香纸笺的意思是说她深深爱上了你,而她把两个手指并在一起贴在前胸,则是说要你两天之后到她那里去,以便借你的容貌消除疲劳。堂哥呀,她爱上了你,她信得过你。这就是我对她的手势的分析和解释。假若我能够出面,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俩聚在一起。我会用我的袍角为你们打掩护。”
我听堂妹这样一说,连声感谢她。我心想:“我忍耐两天!”
我在家里坐了两天,不出不进,不吃不喝,头靠在堂妹的怀里,而她则不住地安慰我,为我开心解闷。堂妹对我说:“你要振作精神,鼓足勇气,穿好衣服,放心大胆地按时赴约。”
说完,堂妹站起来,为我更衣熏香。我果然振作精神,鼓足勇气,迈步出了家门,向那条胡同走去。我走进胡同,坐在那条石凳上。一个时辰过后,那窗子打开了。我抬眼望去,真的看见了那位姑娘,不料我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过了一些时候,我苏醒过来,抖了抖精神,鼓了鼓勇气,再次抬头看那位姑娘,结果我又一次昏迷过去。当我第二次苏醒过来时,看见姑娘手里拿着面镜子和一块红手绢。当她看见我时,立即挽起袖子,张开五指,用手掌和五指拍了拍胸脯,然后用手举起那面镜子,往胡同照了照,接着拿起红手绢,缩回身去,又露出头来,把红手绢垂向胡同,连连垂下、提起三次,最后提上去,拧了拧,缠在了手上,又点了点头,便缩回头去,关上了窗子。
姑娘隐去了。她一句话没有说,留给我的是无限惆怅,使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明白她那些手势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在那张凳子上一直坐到天黑,近夜半时分,我才回到家中。
回到家里,我见堂妹手托下巴,眼里正淌着泪水。她边哭边吟道:
不知羞在折磨你,
这与我有何相干?
你是桑嫩枝条,
怎能弃在一边不管?
唤声机灵人呀
你近如我的心与肝。
纯洁的爱情,
怎好弃之而背叛?
人美在于心里,
不同于手中的宝剑。
你曾赋予我,
爱情的沉重负担。
要知我体弱羸瘦,
力微无法支撑衣衫。
曾因相互之间出言不逊,
我哭红了双眼。
钟情之目内藏利剑,
可见寒光闪闪。
但盼我的心,
与你的一般。
可叹我身子单薄,
不及你的一半。
你的容颜俊俏,
早已入众女子之眼;
我为此感到忧虑,
侍卫们也感作难。
人们常赞美优素福,
那是十全十美少年。
美究竟有多少,
其实谁也说不清;
但见追求者们,
一个个泪涌如泉。
谁会知我心上忧虑?
我真怕你失去体面。
我听罢她吟诵的诗歌,更加惆怅难言,忧思万端,急忙躲到房间的角落里去。堂妹立即走来,为我脱去衣服,用衣袖给我擦脸,然后问我:“你究竟怎么啦?”
我把当天在胡同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向她述说了一遍。
堂妹说:“堂哥,姑娘把手掌和五指放在胸前,意思是说五天之后请你去见她。用镜子往胡同里照,又把头探出窗子,意思是要你坐在染匠店里,等她派的差使来见你。”
听堂妹这么一说,我的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我说:“堂妹,你解释得完全正确。因为我看见那条胡同里确实有一家犹太人开的染坊。”
旋即,我哭了起来。
堂妹说:“堂哥,你坚强一些!静静心,定定神!别的小伙子谈恋爱,一等就是两年时间,都能够经受得住情火的炙灼,而你仅须等上五天,怎么就急成这个样子呢?”
堂妹好言好语安慰我,给我端来饭菜,我仅吃了一口。其实我很想吃,但吃不下去。从那天起,我食水不进,夜不成寐,脸色发黄,容颜憔悴。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未经历过恋情的煎熬,这是第一次受到情火的灼烧。我瘦弱下来,堂妹也因我而变得面黄肌瘦。为了给我开心解闷,每天夜里,她都给我讲情侣之间的故事,直到将我送入梦乡。当我醒来之时,每每看见她为我守夜,腮边总是挂着泪珠。
就这样,五天的时间好容易才熬过去了。
第六天清晨,堂妹早早起来,为我烧好水,让我洗完澡,又给我穿好衣服,然后对我说:“快去找那个姑娘去吧!安拉会满足你的要求,让你如愿以偿,顺利找到意中人。”
我出了家门,径直来到那条胡同。那天是星期六,我见染匠店关着门,便在门前坐到哺礼时分,未见一个人影。我又在那里坐到红日西沉,昏礼刻来临,仍未听到任何动静,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既不见人,亦未听见任何消息,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不禁害怕起来。于是我站起身,醉汉似的离开那里,摇摇晃晃,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走回家中。
进家门,我看见堂妹阿济泽一手抓着墙上的橛子,一手摁在自己的胸口上,边淌眼泪边吟道:
可怜的阿拉伯女子,
你究竟在想什么?
女子说亲人与花木,
全都扎根在希贾兹。
若有商队经过,
让我借他们的一丝炊烟,
托之转达我的情怀,
禁不住泪落花枝。
我的情和爱,
在世间独一无二;
怎好把这种情感,
与罪恶等量观之。
堂妹吟罢诗,回过头来望我,见我正垂泪,便擦去自己腮边的泪水,走过来,用衣袖为我拭泪,继之微笑着对我说:“堂哥,安拉有意赠礼给你,你何不在心上人那里过夜,以求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呢?”
听她这样一说,我飞起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口上,只见她当即倒下,前额碰到了堂柱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流淌。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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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昏礼,伊斯兰教每日五次礼拜的第四次礼拜,在太阳刚落后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