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舍赫尔曼国王听罢宰相的话,随后喊道:“刽子手,削下这个逆子的首级!”

刽子手上前抓住塔基·穆鲁克,将他紧紧捆绑起来,然后举起宝刀,但迟迟不肯下手,想征求大臣们的意见,看了一位又一位,以期暂缓执行。这时,国王厉声呵斥道:“你要和他们商量到什么时候?假若你再商量下去,我就割下你的脑袋!”

刽子手再次高高举起宝刀,胳肢窝下的毛都露了出来,正要用力往下砍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呐喊声……

国王对刽子手说:“且慢动手!”

随后,派人出宫打探消息。差使走去,片刻之后便回到国王面前,禀报说:“国王陛下,我看见城外有一路大军,旌旗招展,万马奔腾,简直就像大海波涛,铺天盖地而来,声势浩大,山摇地动,但不知来自何方……”

舍赫尔曼国王闻之大惊,恐怕失去江山和财宝。他望着宰相,问道:“我们的大军没有出城抵抗吗?……”

话未说完,侍卫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使臣们,其中就有苏莱曼国王的宰相。使臣们向舍赫尔曼致意问好,国王站起来迎接使臣们,让他们靠近自己坐下,问他们为何事而来。苏莱曼国王的宰相站起来,走到舍赫尔曼国王面前,说:“国王陛下,此次驾临贵国国土的是一位堂堂大国之王,与先王们都不一样。”

“他是何国君王呀?”舍赫尔曼国王问。

“他就是哈杜拉国的国君苏莱曼国王。哈杜拉王国地域辽阔,伊斯法罕山脉都在王国境内。苏莱曼国王公正无私,善待臣民,疾恶如仇,蔑视强权,他的儿子就在贵国京城。那位王子是他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假若他能见到王子平安无事,这正合他的意愿,国王陛下必得重谢和赞扬;如果不幸在贵国失踪或遇有什么不测,他必将大动干戈,踏平此方山河,将这里化为一片荒漠废墟,让猫头鹰、乌鸦在这里盘飞、鸣叫。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谨向国王陛下致安。”

舍赫尔曼国王听罢来使这番话,不仅方寸大乱,由衷地担心自己的国家被攻破,臣民随之遭殃。于是,立即召来文武大臣、国家要员、侍卫宫仆,怒喝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你们快去找那个王子!”

此时此刻,塔基·穆鲁克王子仍在刽子手的手中;因利刃悬在头上,王子惊恐失措,面色惨白。

一位来使无意中一回头,见王子正在利刃威胁之下,当即扑了过去。随之,其余来使一拥而上,为王子松绑,亲吻王子的手和脚。王子这才睁开眼睛,认出了相爷和阿齐兹;因见到相爷和好友过度兴奋,随即晕了过去。

舍赫尔曼国王一时感到困惑,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已知道异国大军正为眼前这个小伙子而来,心中惊慌害怕不已。过了一会儿,国王才站起来,走到塔基·穆鲁克王子跟前,亲吻王子的头,同时热泪盈眶。国王对王子说:“孩子,对不起,请原谅。请不要责怪我,可怜我白发苍苍,年迈昏庸,千万不要摧毁我的国家。”

塔基·穆鲁克王子靠近舍赫尔曼国王,亲吻国王的手,说:“国王陛下,没有什么。在我的心目中,陛下居于我父亲的地位。不过,我想提醒陛下一声,千万不要伤害我的意中人杜妮娅公主。”

国王说:“你只管放心,不要为公主担忧,她只会高兴的。”

国王随后向塔基·穆鲁克王子道歉,好言安慰再三。之后,舍赫尔曼国王和苏莱曼国王的宰相交谈了一阵,答应给宰相一大笔钱,要他不要把看到的情况向苏莱曼国王报告。接着舍赫尔曼国王吩咐自己的大臣们带塔基·穆鲁克王子去洗澡,给他换上最漂亮的朝服,将他迅速送回来。

大臣们闻声即动,带着王子进了浴池,洗毕换上国王为他指定的朝服,然后将王子带回了大殿。

王子来到舍赫尔曼国王面前,群臣们全都站起来,以示敬重这位王子,所有的人都为王子效力。塔基·穆鲁克坐下,与父王的宰相及阿齐兹亲切交谈,将发生的事情和离别后经历一一详告。

宰相和阿齐兹一起说:“我们见你一去不回,便回去将事情禀报了你的父王陛下,说你进了杜妮娅公主的闺房,一去没有出来,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国王听后,便亲率大军前来这里救你。随后,我们也来到了这里。我们非常高兴到这里来。”

塔基·穆鲁克王子对宰相和阿齐兹说:“你俩办的全是好事,谢谢你们!”

就在同一时刻,舍赫尔曼国王来到杜妮娅公主的闺房。国王见公主在为塔基·穆鲁克王子泣哭,拿着把宝剑,将剑柄竖在地上,剑锋朝上,直对胸口,正欲倒向剑刃,同时高声说:“我非自尽不可……我心上人去了,我也不活着了!”

国王见女儿如此情形,大喊道:“公主,使不得,使不得呀!你可怜可怜你的父王吧!可怜可怜亲人吧!”

国王走到女儿面前,对女儿说:“孩子,千万不能因为父王的一时糊涂而为你带来不幸啊!你若有个好歹,父王怎忍受得了呢?”

接着,国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公主,并且说她的心上人是苏莱曼国王的儿子,想与她结为伉俪。国王对女儿说:“订婚、结婚之事全按你的意愿行事吧!”

杜妮娅公主听了父王这番话,微微地笑了。她说:“我不是对你说过他是王子吗?我要让他把你钉在一块不值两第纳尔的木头上。”

国王说:“看在安拉的面上,你就可怜可怜你的父王吧!”

“你快去把他带到我这里来吧!”

“我马上就去。”

国王迅速离开女儿的闺房,来见塔基·穆鲁克王子,把那番话告诉了他,然后和他一块向公主闺房走去。

公主一看见塔基·穆鲁克王子,便当着父王的面,与王子热烈拥抱、接吻,同时说:“把我想归真了!”

之后,杜妮娅公主望着父王,说:“父王,谁会疏忽、怠慢这样一位白马王子呢?”

舍赫尔曼国王离开那里,到苏莱曼国王的宰相及使臣们那里去了。他要宰相转告苏莱曼国王,就说塔基·穆鲁克王子很好,过着最快乐的生活。舍赫尔曼国王下令给苏莱曼国王的大军安排营寨,运送粮草,并挑选宝马百匹、快驼百峰和百名美女以及男仆、女婢各百人,一并作为礼物献给苏莱曼国王。之后,舍赫尔曼国王率领文武大臣和众侍卫出城迎接苏莱曼国王的大队人马。

苏莱曼国王得知舍赫尔曼国王出城相迎,立即前往迎候。宰相和阿齐兹向苏莱曼国王转达了舍赫尔曼国王的问候,苏莱曼国王欣喜不已,说道:“赞美安拉成全了我儿子的意愿!”

苏莱曼国王上前与舍赫尔曼国王热烈拥抱,然后让舍赫尔曼国王坐在自己的身边,两位国王开始亲切交谈。

过了一会儿,端来饭菜,宾主吃饱喝足,随后又送来甜食。没过多少时候,塔基·穆鲁克王子来了,只见这位英俊王子身着华丽王服,更显得神采奕奕,利落潇洒。

苏莱曼国王看见自己的儿子,立即站起来,走去亲吻儿子,在座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塔基·穆鲁克王子坐下来,大家谈笑风生,气氛十分热烈。苏莱曼国王对舍赫尔曼国王说:“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希望现在就去请法官和证人,立即为我的儿子与陛下的公主正式订婚,签写婚书。”

舍赫尔曼国王欣然说道:“听从您的安排。”说罢,立即派人去请法官和证人。

法官和证人到齐,写就婚书,苏莱曼国王的随行大队人马沉浸在了欢乐之中。

随后,舍赫尔曼国王起驾回宫,为杜妮娅公主出阁置办嫁妆,安排婚礼庆典。

塔基·穆鲁克王子对父王说:“阿齐兹兄弟是位很高尚的人。他为我效力极大,伴我出远门,从来不辞劳苦。正是他帮助我实现了平生宏愿,一直陪伴我完成了全部任务。阿齐兹兄弟远离家园和亲人,随我漂泊两年时间。如今,我们所在的地方距他的家乡很远,我想给他一批货物,送他一些金银,让他当作资本经商。”

苏莱曼国王答应了王子的请求。

“多谢王子殿下!”阿齐兹说。

随后,王子准备了一百驮上等布匹和一笔现钱,送阿齐兹返回故乡。王子对阿齐兹说:“阿齐兹,我的好兄弟,这是我送给你的薄礼,请收下吧!”

阿齐兹高高兴兴地收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吻地礼,并向苏莱曼国王再三行吻地礼。

塔基·穆鲁克王子骑上骏马为阿齐兹送行,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十里路。王子叮嘱阿齐兹回家看看之后,马上再回来,阿齐兹说:“王子殿下,要不是因为家有白发老母,我真不想离别王子。凭安拉起誓,我希望不断地听到你的音信。”

阿齐兹告别塔基·穆鲁克王子,踏上了归程。

回到家中,阿齐兹见母亲在院子里为他修了一座墓,老母亲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墓前,边哭泣边吟道:

看在安拉的面上,

请坟墓告诉我:

我儿的容颜现在如何?

莫非已经憔悴瘦弱?

坟地本非花园,

更没有苍穹巍峨;

何故圆月明亮?

何因鲜花这样多?

吟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吟道:

曾经世间沧桑,

从来忍耐位于德之首。

如今失去爱子,

谁人能够忍受?

每每想到我的儿子,

禁不住伤心泪四溢。

老人稍稍停顿,然后又吟道:

一日经过坟地,

拜扫亲人墓。

坟墓寂静无声,

究竟是何故?

似听亲人开口说:

我已化为泥土;

如今已成石头,

有问无法答复。

净土溶了我的容颜,

一切皆已忘记;

与亲人不在同世界,

相互隔着厚土。

母亲吟完诗,这时阿齐兹来到母亲面前。老母亲忽见儿子出现在眼前,上去把儿子搂在怀里,问儿子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阿齐兹把别后情景,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说给母亲,并且说:塔基·穆鲁克王子给了他许多银钱,还送给他一百驮布匹。母亲听后,破涕为笑,禁不住喜泪盈眶。

阿齐兹想起那个妖女戴丽莱,心中不胜难过。就是那个妖女残酷地阉去了他的睾丸,使他变成了人妖。想到这里,阿齐兹悲从中来,一时惆怅无言。

塔基·穆鲁克王子送别阿齐兹,回到宫中。舍赫尔曼国王已将婚礼所需要的一切筹备齐全,婚礼即日隆重举行,宫中一片节日喜庆气氛。夕阳西沉,洞房花烛,塔基·穆鲁克王子和杜妮娅公主共枕同眠,尽享天伦之乐,美滋滋,乐融融,不必细述。

婚礼完毕,舍赫尔曼国王开始为公主和女婿以及女儿的公公做送行准备。国王备下干粮、礼物和古玩若干,马驮驼载,大队人马上路登程。舍赫尔曼国王与新郎、新娘及苏莱曼国王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不知不觉三天三夜过去了。舍赫尔曼国王仍坚持再送一程,苏莱曼国王再三劝之速返京城,舍赫尔曼国王方才挥手与客人们告别。

王子夫妇及苏莱曼国王一行,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经过数月艰辛跋涉,方回到哈杜拉王国京城。王子塔基·穆鲁克和公主杜尼娅喜结良缘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京都,人们奔走相告,纷纷走出家门,装点城郭,张灯结彩……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