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王子给杜妮娅公主写完回信,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哭了起来,以至老太太也跟着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接过信,说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我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说完,老太太站起身,告别塔基·穆鲁克王子,转回王宫去见杜妮娅公主。老太太发现因看了塔基·穆鲁克王子的那封回信,杜妮娅公主气得面色苍白,形容憔悴。老太太把塔基·穆鲁克王子的这封信递给公主,公主更加愤怒,对老太太说:“难道我没对你说,这个商人会得寸进尺吗?”

老太太说:“一封信算什么,他怎敢对你有什么贪求呢?”

“你回去告诉他,就说:你若再敢写信,公主就砍掉你的脑袋。”

“你还是给他写几句话吧!我带上你写的东西去见他,也许他真会害怕大祸降临的。”

老太太拿来笔、墨和纸,杜妮娅公主写了这样一首诗:

粗心大意的人啊,

你闯下了大祸!

你前次行动一无所得,

怎敢再次冒险?

可怜的狂妄之徒,

你真是不自量力!

明月都没有你的份儿,

与勾陈之星更无缘。

你怎敢生贪心,

妄图与本姑娘见面?

更令人难以理解,

你竟然想看我的身段!

你当害怕我的权势,

赶快放弃此等意念!

一旦大难临头,

到时后悔嫌晚。

公主写完,折叠好,交给老太太,要她给那个商人送去。

老太太手握公主的信,来到塔基·穆鲁克王子的店铺。王子见老太太来到店中,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王子说:“赞美安拉!你一定给我带来了吉庆幸福。”

老太太说:“接着,我的孩子!这是回信。”

塔基·穆鲁克王子接过信,打开一念,禁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真希望有人现在就送我一死,因为归真了倒比我现在的这种处境快活。”

随后,王子拿来笔、墨和纸,挥笔写下这么一首诗:

唤声意中人,

请不要疏远我!

要知道我的真情,

深不可测。

我的生活情趣甚浓,

谁又能胜过我?

我性情和蔼可亲,

即使友人远离我。

王子写罢,折叠封好,递到老太太的手里,同时说道:“我白白劳累您老人家啦!”

随后吩咐阿齐兹给老太太一千第纳尔。然后对老太太说:“大妈,这封信必将带来两种后果:要么联系取得完全成功,要么彼此彻底分手。”

老太太说:“孩子,凭安拉起誓,我一心盼望你心想好事,好事成。我真心希望她与你结配成双。你是月亮,皎洁放光;她是太阳,光芒万丈。假若我不能让你们俩结为百年之好,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毕生不会耍阴谋、搞欺骗,忠诚老实,所以如今已达九十高龄。我怎能连两个青年男女的婚事都促不成呢?”

接着,老太太为王子祈祷祝福一番,并要王子放心,然后便离去了。

老太太把王子的信塞在自己的发髻里,一路小跑,径直来到杜妮娅公主的闺房。老太太坐下来,开始用手指挠头,同时说道:“公主,我求你给我捉捉头发里的虱子,因为我好久没有洗澡了。”

杜妮娅公主挽起袖子,露出两肘,站起来将老太太的发髻解开,为老太太捉虱子。突然间,一片纸从老太太的发髻里掉了出来,公主看见那片纸,便问:“这片纸是什么呀?”

老太太装糊涂说:“好像我在那个商人的店铺里坐着时,这片纸粘在了我的头发上。快给我,让我把它送回店铺里去。”

公主却没有把那片纸递给老太太,而是拣起来,顺手打开,读了读上面写着的诗句,顿时大发雷霆。公主大怒道:“你这个该死的老太婆!这都是你出的坏点子!若不看在你照顾我长大成人的面上,我非狠狠打你一顿不可。看来,这个商人在有意折磨我;而这一切麻烦,都是你带来的。这个商人是从哪儿来的?他真是大胆,竟敢找本公主的麻烦。我一个姑娘家,闹出这样的事来,多不体面,多不光彩呀!一旦事情传出去,亲戚朋友不笑话我才怪呢!”

老太太语气温柔地说:“你父王权势大,盖过天,谁敢议论你这位大公主的是非。别多虑,给那个小伙子写封回信吧!”

“阿姨,那个年轻商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言及这等事。我下令把他杀掉,恐怕这不是办法;倘若任他行事,正如我说过的,他会得寸进尺的呀!”

“不碍事的!给他写几句就是了。也许他看过你的信,就不再多事了。”

老太太给公主拿来笔、墨和纸,公主提笔写道:

我斥责了你多少遍,

你的愚蠢活动仍无休止。

我严正地劝诫你,

曾给你写了几行诗。

你的贪心心甚重,

正在遭到禁止。

我有意保守秘密,

目的在于提高你的兴致。

把你的情掩盖起来吧!

切勿到处张扬之。

你多言多语,

难免遭到我的怠慢,

旧话不要重提,

以免报丧乌鸦至;

不然死期忽来临,

遗骨就葬于此。

后悔责任自负者,

退出情网正当时。

爱情的宝剑,

已经远远离开你的家址。

家人不团圆,

垂泪也就嫌迟。

公主写完,折叠起来,交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信,揣在怀里,一路快行,直奔王子的店铺而去。

到了店铺,老太太迫不及待地把信递到塔基·穆鲁克王子的手中。王子读后,自认为杜妮娅公主高傲无比,无法与她交往,忙求宰相另想良策。宰相说:“依我之见,你只有写信骂她一顿,并求安拉诅咒她;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好法子。”

塔基·穆鲁克王子对宰相的主意心领神会,叫来阿齐兹,吩咐道:“阿齐兹兄弟,你来执笔,替我写封回信给杜妮娅公主吧!”

阿齐兹挥笔写道:

求安拉派五老,

救我摆脱祸殃。

你究竟想考验谁呢?

为何让我尝惆怅?

安拉大智大慧,

深知我正遭烈火烫。

情人远离开我,

想求慈悯也是奢望。

我度过了多少失眠之夜,

体瘦如柴失去了健壮。

我深深恋着他,

一心怀情意山高水长。

主啊救救我吧!

求主是我的希望。

我想忘掉意中人,

情深实在难遗忘。

不知不觉之中,

我的耐心已经耗光。

不让我获得爱情的人,

听我把一心里话讲:

面对如此多灾难,

我怎能安然无恙?

莫非幸福与我无缘?

莫非我非要离开故乡?

远远离开亲人,

奔向遥远陌生的地方?

阿齐兹写罢,交由王子过目。王子看后,大为高兴,连声叫好。随后折叠封好,转身交给站在一旁的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信,塞在发髻下,转身离去,直奔杜妮娅公主的闺房。

来到公主面前,老太太从发髻里抠出那封信,递给公主。公主打开一看,不禁大怒道:“给我带来的这所有麻烦,都来自这个老太婆的发髻下!”

继之大喊一声,男仆女婢们来了一大群。公主发令道:“把这个诡计多端、奸诈狡猾的老婆子给我绑起来,脱下你们的鞋子,给我打!”

霎时间,鞋底子像雨点一样落在老太太的身上,一直把老太太打得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过了好大一会儿,老太太方才苏醒过来。杜妮娅公主对老太太说:“你这个刁老婆子,凭安拉起誓,若不是我害怕安拉惩罚我,我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公主又对仆人们说:“再给我打!”

一阵鞋底子的劈啪声,老太太再次被打昏过去。公主命令奴仆们把老太太拖出去。奴仆们从命,拖的拖,拉的拉,把老太太仰面朝天拉到了大门外。

老太太慢慢从昏迷中醒过来,用尽全力站起来。走一会儿,站一会儿,终于挨到了家里。

次日天亮,老太太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向塔基·穆鲁克王子的店铺走去。

老太太好容易才走到王子的店铺,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塔基·穆鲁克·王子听后,感到非常难过。他说:“大妈,叫您受苦了。事皆前定,谁弱谁又强呢?是的,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

老太太说:“你只管放心就是,让你与她结合成美满伉俪,把那小娘子送到你的府上,不在乎她把我打得死去活来那桩事。”

塔基·穆鲁克说:“大妈,请你告诉我,那位公主为什么这样讨厌男人呢?”

老太太沉思片刻,回答道:“因为她做过一个梦,梦境告诉她必须厌恶男人。”

“她做了个什么梦呢?”王子好奇地问。

“一天夜里,公主在熟睡中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猎人在地上张起罗网,在四周撒上麦粒,然后隐藏在附近的一个地方,坐等鸟雀上网。时隔不久,只见一群鸟雀落下,啄食麦粒,其中两只鸽子,一雌一雄。雌鸽朝网子看去,突然发现雄鸽的一条腿被缠在网上,正奋力挣扎,致使其余鸟雀大惊失色,慌忙飞进而去,只有那只雌鸽飞了回来,一阵盘旋之后,落在地上,然后飞近网子。好像猎人没有注意到鸽子落网挣扎的情况,依然坐在原来的地方,一动未动。雌鸽开始奋力啄食缠住雄鸽腿脚的网眼,然后使劲地用嘴帮助雄鸽挣脱了罗网,双双飞上了蓝天。之后,猎人走来,重新把罗网支好,远远地隐藏起来。一个时辰未过,群鸟又落下啄食麦粒,雌鸽不慎落网,众鸟纷纷惊飞而逃,其中包括那只雄鸽,可是它没有再回来救雌鸽,结果猎人赶来,抓住了雌鸽,宰掉美餐了一顿。这时,杜妮娅公主从梦中惊醒过来。她说:‘每一个雄性,都像这只雄鸽,没有半点儿好处;所有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没有丝毫用途。’杜妮娅公主就是这样开始憎恶男子的。”

老太太说罢,塔基·穆鲁克王子说:“大妈,我想看公主一眼,哪怕豁上一死,我也在所不惜。大妈,你还是给我出个主意,想个办法,让我看她一眼吧!”

老太太说:“孩子,我告诉你,杜妮娅公主的宫殿旁有座御花园,景色如画,那是公主嬉戏、散心之地。公主每个月都要出殿门一次,在花园里玩上十天。她散心、消遣的时候已经到了。等她想到花园里去时,我就来通知你,以便你去和她见面。你要注意,千万不要离开花园,兴许她看见你的美貌,会一见倾心,悄悄爱上你。你要知道,相会是爱情的最大机缘。”

“大妈,我听你的。”

王子说罢,便和阿齐兹一起,离开店铺,领着老太太,向自己的寓所走去,以便让老太太认认他们住的地方。

送走老太太,塔基·穆鲁克王子对阿齐兹说:“阿齐兹兄弟,我已不需要店铺了。我开店的目的已经达到,店铺里的一切全送给你。你随我长途跋涉,别亲离乡,就用这店铺立业谋生吧!”

阿齐兹接受了王子的赠送,二人坐下来谈天。塔基·穆鲁克王子又问及阿齐兹的经历及家境,阿齐兹一一细说。然后,二人来找宰相,把王子的打算如实告诉了宰相。宰相问:“怎么进行呢?”

王子说:“我们这就到御花园去吧!”

他们每个人都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带着三个仆人,径直向御花园走去。走近御花园,但见那里树木繁茂,河水清澈,鲜花盛开,景色如画。他们见园丁坐在门前,忙上前致礼问安,园丁恭恭敬敬还礼。宰相掏出一百第纳尔递给园丁,并且说:“劳驾给我们买些吃的东西吧!我们是外乡人,我带着这两个孩子,想让他们到花园里观赏一下,开开心。”

园丁接过钱,对他们说:

“请进去玩玩看看吧!就当作你们自己的园林,随你们的意吧!你们先坐,等我给你们买吃的东西去就是了。”

园丁朝市场走去,宰相和王子、阿齐兹抬脚迈步走进了御花园。

一个时辰刚过,园丁买回烤羊肉和发面饼,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一起吃饱喝足,洗过手,坐下来聊天。宰相问园丁:“园丁兄弟,请告诉我:这花园本是你的家产,还是你租来的呢?”

老园丁同答道:“这不是我的,而是杜妮娅公主的御花园。”

“你每个月拿多少工钱?”

“只有一第纳尔。”

宰相凝神注视着花园,见那里有座高高的宫殿,但是一座旧宫殿。宰相说:

“老园丁兄弟,我想做一件好事,让你记住我的好处,永久不忘。”

“你想做什么好事呢?”老园丁问。

“你拿着这三百第纳尔……”

老园丁一听说给他这么多金币,连忙接过来,同时说:“你打算做什么好事,就只管干吧!”

宰相说:“但愿伟大安拉默助我们在这里做件大好事。”

说完,宰相和王子一行离开老园丁,返回住处,一夜安睡无话。

翌日清晨,宰相雇来上等粉刷匠、雕刻师各一名,并且嘱咐他们备好所需要的工具和材料,带着他们来到御花园,吩咐他们粉刷、装修那座旧宫殿。经过一番粉刷、油漆,宫殿面貌焕然一新,五彩缤纷,耀眼夺目,光华照人。之后,又运来黄金和天青石。

宰相对雕刻师说:“在大厅的中央,要雕一尊猎人,张起罗网,一只雌鸽落网,正在用嘴啄网,试图挣逃。”

雕刻师按照宰相的旨意,很快雕刻成功。宰相又吩咐他说:“在大厅的一面墙上画一幅猎鸽图,描绘雌鸽落网,猎人抓起雌鸽宰杀的情景。在其对面的一面墙上,要画一幅猛禽捉鸟图,描绘一只巨大猎鹰用爪子抓住了一只雄鸽。”

雕刻师心领神会,如期完成了宰相吩咐的任务。

宫殿装修工程完成后,宰相及王子、阿齐兹告别老园丁,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坐着聊起天来。

王子塔基·穆鲁克对阿齐兹说:“好兄弟,给我唱首歌,让我们开开心吧!但愿你的歌声能消除我心中的愁闷。”

阿齐兹欣然答应,于是唱道:

钟情者愁苦多,

我已独自尝。

泪流如同雨注,

顷刻间化为海浪。

不知不觉容颜衰老,

瘦骨嶙峋不成样,

谁想探情海之事,

就请看我的遗体鳞伤。

阿齐兹泪流满面,又吟唱道:

既不恋明亮眼睛,

又不曾吻唇和脖,

奢谈情场有什么快乐,

那简直是信口开河。

情海中自有秘密,

围外人没有评说资格。

我恋情人心切,

主亦难熄我心中欲火。

时时思念情人,

夜夜失眠多。

阿齐兹抬头望了望塔基·穆鲁克王子,见王子听兴正浓,于是接着吟唱道:

名医阿维森纳称,

情欲解除自有方:

歌声能祛疾病,

交欢可驱惆怅。

容我进一言:

情之犹豫焉有解方?

古人都念此理,

非此恐系呓语狂。

王子听罢,对阿齐兹的文采与歌喉钦佩不已。王子说:“阿齐兹兄弟,你的歌喉确乎驱散了我心头上的愁云。能再为我唱一曲吗?”

“遵命!”

阿齐兹当即兴致勃勃地高声唱道:

我本以为金银贵重,

可换到真正爱情;

如今方才得知,

求爱千万莫要惜身。

与你亲近,

不仅仅需花重金;

你的情意深厚,

欲换取还要加上灵魂。

金银不足惜,

计策谋略也不珍贵。

爱情是巢窝和港湾,

足以躲避风神。

欲得你的真情意,

我将头藏在衣襟下;

我居于爱情巢窝,

常栖其中不时出进。

且说老太太被杜妮娅公主毒打之后拖出门外,老太太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挣扎着回到家中。次日到店铺见过王子,将不幸遭遇诉说了一遍,又跟着王子去认过他们的住处,然后回到家里,自此没有出门。

杜妮娅公主到御花园里散心,通常必须有老太太的陪伴。公主想到御花园散心,这才想到老太太,于是派人去把老太太请来,一番好言安慰,主仆和好如初。杜妮娅公主说:“阿姨,我想到御花园里去消遣消遣,也好观赏一下那里的树木花果,以求舒心怡神。”

“听候公主安排。不过,我想回家一趟,换件衣服,转眼就回来。”

“去吧!千万不要迟误了我的游园安排。”

“不会误公主的事的。”

老太太转身离开公主闺房,一口气跑到塔基·穆鲁克王子的住处,见到王子便说:“孩子,快点准备一下,穿上你的最漂亮的衣裳,立刻赶往御花园。见了老园丁,向他问好,然后藏在御花园里就行了。今天有好事等着你!”

“听明白了!”王子欣喜若狂。

老太太与王子商量好联系暗号后,便回王宫杜妮娅公主那里去了。

老太太走后,宰相和阿齐兹给他塔基·穆鲁克王子穿上一套最漂亮的衣服,价值五千第纳尔,又给他扎上一条金腰带,上面镶嵌着珍珠宝石。穿戴完毕,王子便向御花园走去。

王子来到御花园门口,见老园丁坐在那里。老园丁看见塔基·穆鲁克,立即站起身来,热情迎接,毕恭毕敬,随即打开园门,对王子说:“请进花园观赏风景吧!”

老园丁不知道杜妮娅公主要来游园。塔基·穆鲁克王子进园不久,忽听一阵喧嚷声传来,旋即见众仆婢涌进便门。

老园丁一见那么多男仆女婢走来,慌忙去找塔基·穆鲁克,告诉他公主就要游园来了。老园丁有些紧张,发愁地问:“杜妮娅公主来了,我该怎么办呀?”

塔基·穆鲁克王子说:“不要紧,别害怕!我找个地方藏起来,也就罢了。”

老园丁叮嘱王子要藏得严实些,千万不要露出破绽,说完就离去了。

杜妮娅公主在老太太和男仆女婢们的簇拥下进了御花园。老太太心想:“有这么多仆人跟在身后,目的难以达到。”就对公主说:“我的公主呀,我想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能让你心旷神怡,心定神安。”

“有什么好主意,只管说就是了。”公主显得很高兴。

“公主,你看仆人这么多,你现在用不着他们,有他们跟在身后,心情哪能轻松呢!依我之见,还是把他们打发走吧!”

“你说得很对。”

说罢,公主往后一挥手,群仆相继散去。片刻过后,只有老太太陪着杜妮娅公主缓缓漫步游览。

藏在暗处的塔基·穆鲁克王子一直在偷看美丽的杜妮娅公主,而公主全然不知。王子每当看到公主那诱人的姿色,总觉得眼花缭乱,神魂颠倒,不能自己。

老太太陪着公主,边走边谈,一直行至宰相雇人剐刚粉刷、装修过的宫殿门前。公主走进宫殿,见到大厅里的雕像和壁画,情不自禁地细细欣赏起来。她看见鸟、猎人和鸽子,便说:“赞美安拉,这不就是我睡梦中所见到的那种情景吗?”

公主看着鸟、猎人和罗网,感到十分惊异。她说:“阿姨,我原来总是埋怨男人,憎恶他们。可是,你瞧瞧这个猎人,他怎样把这只雌鸽宰掉;而雄鸽子幸而脱险,想来救雌鸽子,不幸中途落入猛禽爪中而丧命。”

老太太佯装不理会公主说的那些话,只是用些无关紧要的话支吾她,二人一直走近塔基·穆鲁克隐身的地方。老太太给了王子一个暗示,让他在宫殿的窗子下散步。

正当此时,杜妮娅公主无意中一回头,看到了塔基·穆鲁克王子,她仔细观察小伙子的相貌、身材和仪表,然后对老太太说:“阿姨,从哪里来了这么一位美男子?”

老太太故作镇静,答道:“不清楚。但看上去,像是哪位大国王的王子。长得可真算标致、英俊,漂亮到家了。”

杜妮娅公主一见倾心,往日的那种执拗、傲气、任性顿时云消雾散,不知何处而去,心与神完全被小伙子的俊秀容貌、匀称身材、非凡气质所吸引,欲火在心底燃起,情不自禁地说:“阿姨,这个青年真健美呀!”

老太太立即答话:“公主,你说得很对!”

老太太随即暗示塔基·穆鲁克离园回去。王子怀着对杜妮娅公主的强烈迷恋和一腔炽燃着的爱情之火,缓缓走到园门,告别老园丁,返回寓所。

塔基·穆鲁克王子没有违抗老太太的旨意。他回到寓所,便告诉宰相和阿齐兹,说是老太太示意让他离开御花园的。

宰相和阿齐兹沉思片刻,然后异口同声地说:“老太太让你回来,一定有利于你;不然的话,她是不会匆忙打发你离开公主的。”

塔基·穆鲁克王子离去之后,杜妮娅公主的心为爱火所征服,竟然一眼看上了那个美男子,迷恋之情难以用语言表述。公主对老太太说:“我真想不出如何再与那个小伙子见面的办法,只能求你给我出个主意了。”

老太太说:“但求安拉护佑公主免遭魔鬼纠缠。你本不喜欢男人,怎么又一下子迷恋上了那个小伙子呢?不过,凭安拉起誓,像你这样的妙龄公主,又生得这样俊俏,除了那个漂亮小伙子,谁也配不上你。”

公主说:“阿姨,快救救我,让我和那个小伙子见见面吧,事成之后,我赏给你一千第纳尔,外加一件价值千金的锦袍。倘若你不设法让我见到他,你的老命也难以保住。”

老太太说:“你先回宫去,我去设法安排你们见面。公主,为使你满意,我将不惜这条老命。”

杜妮娅公主向自己的宫中闺房走去,而老太太则一路小跑,直奔塔基·穆鲁克王子那里。

王子见老太太急匆匆跑来,立即站起身来,敬重、客气之至,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孩子,办法成功了!办法成功了!”

接着,她把杜妮娅公主的情况告诉了王子。王子问:“什么时候见面?”

“明天!”

王子随后赏给老太太一千第纳尔和一副价值千金的首饰。老太太接过钱和首饰,站起来离去了。

老太太径直来到杜妮娅公主的闺房,公主迫不及待地问:“阿姨,你有那个小伙子的消息了吗?”

“我已找到了他住的地方,明天我就把他带到你这里来。”

公主一听,心花怒放,当即实践诺言,赏给老太太一千第纳尔和价值千金的锦袍一件。老太太接过钱和锦袍,高高兴兴地返回家中。

这一夜,老太太睡得特别香甜。次日清晨,老太太赶到塔基·穆鲁克王子的住处,让他男扮女装,并对他说:“你跟在我的身后,走路要学女人的样子,走得不要太急,要目不斜视,不要看跟你说话的人。”

“我听明白了。”

一番叮嘱之后,老太太前面走,王子一身女子打扮在后面紧跟。一路之上,老太太边走边对王子面授机宜,以使王子遇事不慌。二人来到王宫门前,先后进门,穿过走廊,走过七道门。当老太太走到第七道门时,对王子说:“你要鼓起勇气来!我喊一声:‘丫头,进去吧!’你千万不要迟缓,快步进去。进了走廊,向左边拐,就能看到一座大殿,殿内有门多道,直通殿外。你数过五道门,那第六道门就是你应该进去的地方。进了那道门,你心中想的美人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塔基·穆鲁克王子忙问:“大妈,你到哪儿去呢?”

“我哪儿也不去。不过,我也许迟来一会儿,和大太监说说话。”

说罢,老太太走去,王子跟在后面,一直到大太监守卫的那道门。大太监见老太太带着个姑娘,便问老太太:“跟着你的这个婢女是谁?”

老太太答道:“这是个丫头。杜妮娅公主听说她会做活,想把她买进宫里来。”

大太监说:“我不认识这个丫头。国王有令,进这道门的人,都要经过我的检查。”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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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勾陈,即勾陈增四,系小熊星座上的一颗三等星。阿拉伯人常以此比喻遥远不可达到之处。

2. 阿维森纳(980-1037),即伊本·西那,中世纪阿拉伯著名的哲学家、医学家、自然科学家和文学家。幼承家救,10岁时能背诵《古兰经》和文学名著,18岁已成为著名医生。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他与屈原、莎士比亚和达·芬奇并列为“世界文化四大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