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夜色降临,布杜尔令宫役将一袋雀橄榄抬入寝宫。房间里只有布杜尔和哈娅蒂公主时,布杜尔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一个大盘子上,结果发现只有不多的雀橄榄,其余全是闪闪放光的金砖。布杜尔惊奇地对哈娅蒂公主说:“这袋子里装的是金子呀!”

接着,布杜尔令宫仆将其余袋子全部打开,发现里面装的雀橄榄全部加起来,总共不过一袋,其余的全是金砖,而且还在金砖堆里奇迹般地发现了一颗红宝石。布杜尔拿起那颗红宝石仔细一看,认出那正是原来系在自己腰带上的,后被盖麦尔·泽曼拿走的那颗红宝石。一经证实,布杜尔高兴地大喊了一声,登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过了一会儿,布杜尔苏醒过来,心想:“正是这颗红宝石造成了我与夫君之间的别离。不过,如今发现了它,倒是好的兆头。”她告诉哈娅蒂,这颗红宝石是她和丈夫团聚的预兆。

第二天天亮,布杜尔照例临朝问政。她差人去将船长召到宫中来。

船长来到布杜尔国王面前,恭恭敬敬行过吻地礼,布杜尔问:“你们把雀橄榄的货主丢在了什么地方啦?”

船长回答道:“国王陛下,我们是在一座拜火教徒居住的海滨小城与货主分手的。货主是一个果园的园丁。”

“假若你不把货主找来,我就要扣留你们的商船,你们将会遭到意想不到的损失。”

布杜尔国王立即下令封闭商人的货栈,对他们说:“雀橄榄的主人欠我许多钱,是我的债务人。你们若不把他带来,我将把你们统统杀掉,没收你们的全部货物。”

商人们听后,纷纷去找船长,答应出资租用他的船马上回返,去找雀橄榄的主人。都对船长说:“船长阁下,赶快设法救救我们,让我们挣脱那个倒霉家伙的连累吧!”船长当即命令水手们扬帆起航,返回那座海滨小城。

他们平安回到海滨小城,正是夜阑更深时分。船长登岸后,径直向果园走去。盖麦尔·泽曼王子正在思念布杜尔公主,泣哭不止,总觉夜长。

船长来到果园,轻叩园门,盖麦尔·泽曼立即将门打开。水手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上前将盖麦尔·泽曼托起,一路小跑,把盖麦尔·泽曼带到了船上。船长即令水手们扬帆开船。

船航行数天数夜,盖麦尔·泽曼坐在船上,十分纳闷,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抓自己上船。盖麦尔·泽曼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上船来?”

水手们说:“你这个倒霉的家伙,何不问问自己?你欠了阿卜努斯老国王艾尔马努斯的驸马、阿卜努斯国王的债,你还偷了人家的钱。”

盖麦尔·泽曼惊问:“凭安拉起誓,我从未到过那个国家,也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国家呀!”

船在阿卜努斯靠岸后,他们把盖麦尔·泽曼送到布杜尔国王面前,布杜尔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丈夫盖麦尔·泽曼。布杜尔说:“让宫仆们先带他去澡堂沐浴更衣。”接着,布杜尔下令释放所有商人,并赐船长一袭价值一千第纳尔金币锦袍。

布杜尔去见哈娅蒂公主,将丈夫到来的喜讯告诉了公主,并叮嘱说:“求公主一定要为我严加保密。我一定要做一件足以值得载入史册的大事,以供天下后世帝王、百姓传诵。”

盖麦尔·泽曼沐浴完毕,布杜尔吩咐宫仆为他穿上帝王朝服。盖麦尔·泽曼走出澡堂,风度翩翩,若风拂杨柳;金光灿烂,似天上星斗;容貌俊秀,足令皓月害羞。

盖麦尔·泽曼进到宫中,来到布杜尔面前。布杜尔看见盖麦尔·泽曼,竭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之情,按部就班地实现自己的计划。布杜尔安排好照顾盖麦尔·泽曼起居的宫仆,还赐予他骆驼、骡马、钱财。继之一级一级晋升他的官职,以致让他当上了国库大司库,把钱财全部交给他掌管。布杜尔更设法让盖麦尔·泽曼一步一步接近自己,让群臣们知道他的地位,群臣们都十分爱戴盖麦尔·泽曼。

布杜尔每天都为盖麦尔·泽曼增加俸禄,而盖麦尔·泽曼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受宠。因为手中钱多,盖麦尔·泽曼慷慨待人,乐于施舍,肯于为老国王艾尔马努斯效力。致使老国王、王公大臣、富绅显贵、平民百姓都非常喜欢他,纷纷以他的生命起誓。盖麦尔·泽曼见国王如此厚待自己,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心想:“凭安拉起誓,如此厚爱,其中必有缘故。这位国王如此厚待我,说不定别有用心。因此,我要设法辞别国王,返回我的祖国。”想到这里,盖麦尔·泽曼来到国王布杜尔面前,说道:“国王陛下,您待我恩深似海,情重如山,令我毕生难忘。我请求陛下圆满这种厚待,让我启程返回故乡,并请陛下收回给予我的全部恩惠。”

布杜尔国王微微一笑,然后说道:“阁下备受恩宠,尽享荣华富贵,为何还想启程离去,甘愿自投险境呢?”

盖麦尔·泽曼说:“国王陛下,如此厚待于我,若无缘无故,真可谓古今奇观了。尤其是陛下不看我本人年纪轻轻,屡次为我晋级升官、增加俸禄,我虽感喜出望外,但委实出乎我之意料。”

布杜尔说,“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你容颜俊秀、风度潇洒,致使我非常喜欢你,让我甘愿敬重、厚待你。尽管你年纪轻轻,但却聪明能干,我有心提升你担任我的宰相。你要知道,我像你这样年纪,人们已经拥戴我做国王了。当今少年担当大任,已经不是什么稀奇古怪之事。一切福气来自安拉,有诗为证”,随口吟诵道:

身处鲁特时代,

尤喜提拔少年郎。

盖麦尔·泽曼王子听布杜尔这样一说,脸羞得像火一样红。盖麦尔·泽曼说:“我不需要此等厚待,因为这会把我引上犯罪之路。我甘愿过穷苦人的生活,钱财虽少,却仗义豪爽。”

布杜尔说:“我是不会被你那出于清高和卖弄的虔诚所欺骗的。有这样的诗句,你可曾读过?”

相约日后见面,

而他却说:

你的话绵长,

苦涩语句真多!

我让他观看尘世,

他却只顾唱歌:

天命如此,

人力能奈啊?

盖麦尔·泽曼听罢布杜尔说的话和吟诵的诗,完全明白诗的意境,于是说:“国王陛下,我既没有这样行事的习惯,也无力承担这样的重担。我小小年纪,怎堪担当宰相那等大任呢?那样,我定会闹出大差错,步入邪路的。”

布杜尔听盖麦尔·泽曼这样说,又微微一笑说,“这可怪了!正确之中怎会出现错误呢?你既然年纪尚小,怎么会怕出错犯罪呢?你尚未成年,出错是不受责备可以原谅的。你不要因年纪轻而编造这样或那样的借口。其实,‘称职’一词对你是合适的。从今天起,你不要再拒绝我的好意了。一切都由我安排。我该比你更害怕出差错犯错误、走邪路。有这样的诗句为证,”吟诵道:

举起长矛刺五脏,

有小儿对我说:

你要勇敢一些呀!

大人可曾见过?

我答没有这样的事,

他却对我说:

这些都是真事,

玩笑总是伴着生活。

盖麦尔·泽曼一听,脸色顿时黯淡下来。他说道:“国王陛下,您的宫中美女成群,在当代王宫中无可比拟,您还缺少我这么一个人吗?您就从她们当中挑选自己所喜爱的女人吧!”

布杜尔说:“这话倒也不错。不过,喜欢你的人,只靠她们是无法解除心中苦闷的。假若本能消失,任何劝告也便不值得听取、服从。请不要争辩了,听我朗诵一些诗歌吧!”布杜尔朗诵道:

君可曾见市场上,

各种水果成堆?

此爱吃无花果,

彼爱吃脐橙。

有女脚镯不响,

饰带却有声。

这个求富贵,

那个却诉贫穷。

你不知她美在何处,

她早已将你忘记。

我的信念已定,

无意改变我的初衷。

美男子啊,

请你为我编织信仰,

我已经选定,

所有的好主张。

君有所不知,

为你告别了女郎。

致使人们都说,

我已成了和尚。

我忘记了泽娜白,

也忘了努娃莉。

面呈玫瑰红色,

悲伤貌已经消翳。

我变成了羚羊,

发情不居樊篱。

情人被关在幽室,

不在家宅里。

不要因境迁而发愁,

也莫怪泽娜白情移。

须知我的情真,

如晨光一样清晰。

须眉不比巾帼,

莫听惑众的杂言。

男女贴面常见,

羚羊吻地多繁衍。

意决选择了你,

愿为你赎身。

因为你没有天癸,

更无产卵之能。

倘若只恋美色,

世事也便成了浮云。

大地显得狭窄,

难容新生人。

娇女动了怒,

对我提出要求;

可惜所求事,

世问不曾有,

夫妻为云为雨,

本来不会使我发愁。

我当新娘子日,

不要结冤仇。

不期你那鸟,

竟是银样蜡枪头;

顷刻变软作泥,

用不着掌搓手揪。

她脱离了昏迷状态,

开口对我说:

我的小傻瓜呀,

你真是笨到了家!

贴面还不满意,

要吻吻个什么?

男子举手求饶,

女人用脚乞求宽恕。

多好的事呀,

安拉将之打到最低处。

盖麦尔·泽曼听完布杜尔吟诵的诗,知道自己无法摆脱面前这位国王。盖麦尔·泽曼说:“国王陛下,如果非这样不可的话,那么,就请今后不要格外厚待我,因为那样不利于纠正腐败之风。从今以后,请陛下永远不要向我问那件事情,但乞安拉能救我摆脱寂寞处境。”

布杜尔说:“不要过多忧虑,我能做到这一点,以求安拉会宽恕我们的巨大罪过。天地广阔,足以使我们挣脱我们做的错事。至仁至慈的安拉一定能够把我们从迷途的黑暗中引上一条光明大道的。有诗说得好……”吟诵道:

他们猜测我们,

打算做一件事情。

其实他们也想,

做同一件事情。

他们的猜想,

我们来进行证实。

免除他们的罪过,

我们规劝他们忏悔。

布杜尔吟罢诗,旋即向盖麦尔·泽曼立下约言和保证,坚决留下他,并保证今后不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即使是爱情将二人送入死路或受到什么损失。此外,盖麦尔·泽曼保证与布杜尔单独相见,以便扑灭布杜尔心中的焦急之火。盖麦尔·泽曼说:“无能为力,只有依靠至仁至慈的安拉了!”

盖麦尔·泽曼来到布杜尔的寝宫。盖麦尔·泽曼害羞地脱下裤子。因为极度害怕,眼泪都淌了出来。布杜尔微笑着让盖麦尔·泽曼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布杜尔说:“今夜之后,你就看不到艰难的事情了。”

布杜尔侧过头去,与盖麦尔·泽曼接吻、拥抱,两个人的腿和腿相互交叉在一起。布杜尔说:“把你的手伸到我的两条大腿之间……”

盖麦尔·泽曼一听,哭了起来,说道:“我做不好那种事情。”

布杜尔说:“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办就是了。”

盖麦尔·泽曼的心怦怦直跳,伸手一摸,发觉国王的大腿那样柔软,光滑如丝。因此越摸越感到愉快开心,便继续向那个方向摸去,一直摸到不住颤动的圆屋顶。盖麦尔·泽曼心想:“也许这位国王是个两性人,既非男的,也不是女的。”想到这里,盖麦尔·泽曼说:“国王陛下,我发现你没有男子的那种玩意儿,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布杜尔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她说:“亲爱的,你好健忘啊。难道你忘记了我们曾经共度洞房花烛之夜?”

盖麦尔·泽曼听后一惊。

布杜尔一番自我介绍,盖麦尔·泽曼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国王就是埃尤尔国王的女儿、自己久所期盼的妻子布杜尔公主。盖麦尔·泽曼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吻了又吻,之后,二人同眠鸳鸯枕,齐声吟诵道:

唤他入情里,

恩与情伴着甜梦。

久别重相逢,

冷酷之心消融。

责难者胆怯,

怕见他的身影。

宫阙倾诉情思,

拖着脚步慢慢行。

将眼神当作宝剑,

把夜幕作为甲衣。

但闻芳香四溢,

君来报告喜庆。

我好像一只鸟儿,

张翅飞出樊笼。

我以面颊为君铺路,

点皓矾驱除眼病。

拥抱情谊真,

苦命结的扣子嫌松。

我歌尽情狂欢,

他舞前来助兴。

喜形于色,

白发老翁即返童。

繁星染点绛唇美,

圆月分外明。

凭主我起誓,

从未忘记忠诚。

接着,布杜尔公主把别后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从头到尾向盖麦尔·泽曼说了一遍。盖麦尔·泽曼也把自己的情况细细讲给布杜尔听。

盖麦尔·泽曼紧紧搂住布杜尔,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抚摩着,两颗心、两个身顿时融合在一起了。心跳得一样快,身一样的热,一切思念都合在一起了,二人的胸脯紧紧贴在了一起……

盖麦尔·泽曼问:“你今夜为什么想出这个办法来戏弄我呢?”

布杜尔说:“我的郎君啊,请不要责怪我。我想开个玩笑,岂不是可以换得更多的欢乐和快慰吗?你说是不是?”

夫妻久别重逢,亲热无比,同席共枕,只嫌夜短,语言难以表述那种快乐。

次日天亮,布杜尔来到老国王艾尔马努斯面前,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说自己就是盖麦尔·泽曼王子的妻子,并将夫妻离散的原因告诉了老国王。布杜尔还告诉老国王说哈娅蒂公主仍然是位处女。

老国王艾尔马努斯听完布杜尔公主的讲述,觉得实在出奇,即令文书将此记录下来,存入皇家档案库。

老国王将盖麦尔·泽曼叫到跟前,问道:“亲爱的王子殿下,你愿意做我的女婿,纳我的女儿哈娅蒂为妻吗?”

盖麦尔·泽曼说:“这是一件大事,我要和布杜尔公主商量一下。因为布杜尔公主待我恩深似海,她真是太好了。”

盖麦尔·泽曼把老国王的意思向布杜尔一说,布杜尔随口回答道:“这个意见很好!你就同哈娅蒂公主结为夫妻吧!我愿为公主当女仆。公主待我恩重如山,令我感激不尽,尤其我们都在她的宫中,她的父王待我们太好了。”

盖麦尔·泽曼发现布杜尔对哈娅蒂毫无嫉妒之心,因而夫妻俩就此事取得了一致意见。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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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鲁特,易卜立欣之侄。

2. 皓矾,即硫酸锌,阿拉伯人用之作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