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布杜尔醒后坐起来,一番左顾右盼,发现睡在她怀中的那个漂亮的小伙子不见了,她怒气冲冲地对管家婆喊道:“老太婆,夜里睡在我身边的那个漂亮的小伙子到哪里去啦?快告诉我,他到哪儿去啦?”
管家婆听公主这么一说,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心中恐惧不安,忙回答道:“公主,你怎么说这样的丑话呢?”
“你这个该死的老太婆,这是什么丑话!昨夜睡在我的身边那个小伙子,容貌俊秀,黑黑的眼睛,弯弯的眉毛,他现在怎么不见了呢?”
“公主呀,凭安拉起誓,我没看见什么漂亮小伙子,也没看见别人。公主,看在安拉的面上,你千万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假若此话传到国王陛下的耳里,我们的命就保不住了,谁能救我们呢!”
布杜尔公主说:“昨夜睡在我身边的那小伙子是世上最漂亮的人。”
“公主,你清醒一点儿吧!昨夜没有任何人到这里来过呀……”
布杜尔公主一看自己的戒指,发现盖麦尔的那枚戒指就戴在自己的手上,而自己那枚宝石戒指不见了。她对管家婆说:“你这个该死的老太婆!你在欺骗我呀!你敢立誓说昨夜无人来过,你在借安拉之名发伪誓呀!”
管家婆说:“公主,凭安拉起誓,我既没有欺骗你,也没有发伪誓,我说的全是实话!”
布杜尔公主听罢,勃然大怒,抽出宝剑,手起剑落,管家婆即身首分家。
见此情景,宫仆、宫娥、彩女大惊失色,急匆匆跑到国王那里禀报情况。
国王听后,立即来到女儿面前说:“孩子,你怎么啦?”
布杜尔公主回答说:“父王,昨夜有个美男子睡在我的身边,他现在到哪儿去啦?”
公主说罢,仿佛失去神志似的,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继之一下把自己的衣服撕裂开来。
国王见此情景,忙吩咐将公主抓住,给她戴上镣铐,将她捆在窗棂上。
埃尤尔国王爱女如命,视如掌上明珠;眼见女儿神志失常,心中十分难过,随即请来占卜师和文书们,对他们说:“你们谁能使我女儿的病痊愈,我就把女儿许配给他,并且分给他一半王权;谁若治不好她的病,我就叫你们的脑袋搬家,将首级悬挂在宫门外!”
为公主诊治的医生络绎不绝,但没人能医治好公主的病,直至王宫门口悬挂着四十颗人头,公主的病也不见好转。当国王再请医生时,便谁也不敢再进宫为公主看病了。
面对公主的病症,所有的医生束手无策。公主的病难倒了所有有学问的人。布杜尔公主患的是相思病,医生怎么能治好这种病呢?
布杜尔公主相思之病日甚一日,神志恍惚,泪眼迷离,边哭边吟诵:
唤声心上人,
我的情全寄予你身。
夜深我呼唤你,
我的神连着你的心。
多灾海火灼热无比,
世上人谁不相信?
但比起我胸中火,
那就算不上什么。
我的情思深重,
使我备受折磨。
她又吟诵道:
向亲爱的人致意,
那是我心目中白马王子。
问候只求情谊加深,
没有别的意思。
恋情令你我难舍难分,
相距却不觉很近。
吟完诗,布杜尔公主哭了起来,直哭得眼皮肿胀,二目无神。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年光景。
布杜尔公主的乳母有个儿子,名叫麦尔泽旺。麦尔泽旺出了远门,离开布杜尔的时间已经很长。麦尔泽旺非常喜欢布杜尔公主,他与公主之间的情感胜似亲兄妹。
有一天,麦尔泽旺回到家中,见到母亲,便问布杜尔的情况。母亲说:“你妹妹患了疯病,已有三年时间,如今戴着镣铐,被关在一座宫殿里,医生们束手无策,谁也治不了她的病。”
麦尔泽旺听罢,说道:“我一定要去看看她,了解一下情况。我能治她的病。”
母亲听后,说:“你一定要去看看她。不过,你要忍耐一下,到明天,我给你想个办法,让你进宫殿去看看她。”
乳母来到布杜尔公主住的地方,见过守门的仆役,送过礼,说:“我有个女儿,从小和公主一起长大,如今己订了婚。听说公主欠安,放心不下,想来看看公主,见一面就走,不让任何人知道。”
仆役回答道:“要到晚上来才行。等国王看过公主离去之后,你再带着你的女儿来吧!”
乳母同意仆役的安排,之后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夜幕垂降时分,乳母让麦尔泽旺男扮女装,然后拉着儿子的手来到王宫。国王埃尤尔离开布杜尔公主那里之后,乳母带着儿子来到守门仆役面前。
守门仆役见那位乳母到来,立即站起来迎接,说道:“国王刚走,你们进去吧!不要坐得时间太长!”
母子俩来到公主面前,乳母先为儿子揭去女儿装,然后把他领到布杜尔跟前,掏出怀揣的书,继而点燃起蜡烛。
布杜尔公主仔细一打量,认出了麦尔泽旺,便说:“哥哥呀,你到哪里去啦?好久不见你,也没听到你的消息。”
麦尔泽旺说:“是啊,好久没见面了。不过,安拉襄助我,已经平安返回。我正要再出门时,听到你身体欠安的消息,不禁忧心忡忡,立即来看你,以便知道你的病情,好为你治病。你的病怎么样啦?”
“哥哥,你认为我患的是疯病?”
说完,布杜尔望着麦尔泽旺,吟诵道:
人们对我说,
你疯因为恋情。
我答人生情趣,
只有疯才能体味。
我确乎已疯,
君可知其中原因?
请还我意中人,
疯病自然消退。
麦尔泽旺一听,便知布杜尔有了心上人。他对公主说:“把你的心思全告诉我吧!但愿安拉默助你摆脱困境。”
布杜尔说:“哥哥,听我慢慢讲来。一天夜里,约在四更时分,当我醒来坐起之时,见我身边睡着位小伙子。那小伙子容貌俊俏,世所罕见,其美难以用语言表述。他像是杨柳枝条,又像是杆翠竹。当时,我猜想那是父王的安排,父亲试图用这位小伙子来考验我。因为父王多次对我提出异国王侯向我求婚之事,都被我一一拒绝了。正因为有这样的猜测,我没有把他叫醒,也没有拥抱小伙子,害怕被人发现,去报告父王。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后发现我的戒指不见了,而小伙子的戒指戴在我的手上。情况就是这样。哥哥,不瞒你说,我的心一直惦念着那个小伙子。因为思恋之情太甚,我泪水不断,睡不着觉,只能靠吟诗度日,真是度日如年啊……”
话音未落,布杜尔已是泪流满面,凄然吟诵道:
有爱多么欢乐,
人成沃野上奔跑的羚羊。
情谊结就之后,
憔悴容颜一扫而光。
我的情爱与思念,
全寄托在他的身上。
他的明眸含有利箭,
足以将我心扉射穿。
但愿天命恩赐,
让我生前见他一面。
我为他保守秘密,
不禁泪水漫眼。
但愿闻者相告,
此情与此景。
相距近时却觉远,
远处相思生近情。
布杜尔公主吟罢,对麦尔泽旺说:“哥哥,我的处境如此,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麦尔泽旺听后,低下头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对布杜尔说:“原来如此!你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这位小伙子真使我感到费脑筋了。不过,我将云游四方,寻找仙丹,愿安拉默助我找到那位美男子。你暂时忍耐一下,不要担心,不要急躁。”
说完,麦尔泽旺告别布杜尔,并嘱咐她要坚定、忍耐,他离开了布杜尔公主那里。临别,布杜尔公主吟诵道:
你的身与影,
总是不离我的心中。
虽然相距遥远,
访问你不惜步行。
我多么希望,
你终日贴近我的心灵。
世间眼神最快,
闪电甘拜下风。
你不要远离我呀,
有你在我的眼也觉得明。
你一旦远去,
明眸便会失明。
麦尔泽旺回到家中,一夜安睡无话。
第二天清晨,麦尔泽旺整理好行装,便启程上路了。
麦尔泽旺走过一城又一城,途经一岛又一岛。走了整整一个月,来到一座名叫泰尔卜的城市。
麦尔泽旺每走到一座城市,必为布杜尔公主寻找灵丹妙药。他每到一座城市,总听人们议论纷纷:“埃尤尔国王的女儿布杜尔公主疯了。”进到泰尔卜城,他却听人们说,舍赫曼国王的儿子盖麦尔病了,而且说王子中了魔,也疯了。
麦尔泽旺听到这个消息,便向人们打听盖麦尔王子所在的国家和城市。
人们对他说:“盖麦尔王子住在永亨岛,离我们这里很远:走海路,要用一个月时间;走陆路,要六个月才能到达。”
麦尔泽旺登上商船,向永亨岛进发了。经过一个月的航行,一座城市出现在视野里。船要靠岸时,不期狂风骤起,帆倾桅摧,船翻货沉,人人奋力自顾,个个拼死挣扎。一股狂浪将麦尔泽旺推到盖麦尔王子所在的宫殿下。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