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三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洗染匠艾卜·吉尔见剃头匠端来一盘子美味佳肴,喜不自禁,急忙说:“给我吧!”
艾卜·吉尔接过盘子,贪婪地吃了起来。似饿狗,如饥狮,又像俯冲向着瘦肉的秃鹰,简直像快要饿死的人那样,见食便吃,不管不顾,旁若无人。
阿布·绥尔离开洗染匠,走去和船长坐在一起喝咖啡。当阿布·绥尔回来再看艾卜·吉尔时,发现他已经把满盘子的饭菜吃了个精光,将空盘子丢到了一旁。阿布·绥尔把空盘子送给船长的一位助手,回到艾卜·吉尔那里,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阿布·绥尔起来,走去继续为旅客剃头,挣到的钱和物全都交给艾卜·吉尔。艾卜·吉尔坐在原地,能吃能喝,但除了便溺,他一动不动。
每天晚饭后,阿布·绥尔都从船长那里端来一大盘子美食给艾卜·吉尔。
就这样,大船在海上航行了十整天,终于到达一座城市的港口。船停泊在港口,洗染匠艾卜·吉尔和剃头匠阿布·绥尔下了船,来到城中,在一家旅店里租了一间房子。洗染匠艾卜·吉尔进了房间,便躺下睡觉了。阿布·绥尔走去买来了二人所需要的被褥等物品,又买来肉炖好,二人住了下来。
阿布·绥尔把饭菜端到桌子上摆好,推了推艾卜·吉尔,他这才醒来吃饭。吃罢饭,艾卜·吉尔对阿布·绥尔说:“兄弟,不要责怪我,我晕船呀!”
说罢,洗染匠又躺下睡了起来。
每天天一亮,剃头匠阿布·绥尔便背起剃头家什走街串巷卖手艺。晚上回来时,见艾卜·吉尔还在睡觉,便叫醒他,一起吃饭,而艾卜·吉尔总也没个饱,且吃完饭就睡。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四十天。
剃头匠阿布·绥尔有时对洗染匠艾卜·吉尔说:“你坐起来抖抖精神,到城里去看一看吧!在这座城市里,你会得到在别的城市难以得到的宽舒和欢乐。”
染匠艾卜·吉尔说:“不要责怪我,我有些头晕呀!”
剃头匠阿布·绥尔不想打乱洗染匠艾卜·吉尔的思想,也不愿意说出责备、伤害他的话。第四十一天,剃头匠阿布·绥尔病倒了,不能外出剃头,只有求旅店的看门人上街给他和洗染匠买吃的东西。看门人总是按照要求给他俩买来吃的和喝的,而他俩只能吃了睡,睡醒再吃。
旅店看门人受剃头匠阿布·绥尔的托付,为二人买吃买喝四天时间,阿布·绥尔的病情加重了,有时甚至神志不清,处于休克状态。
艾卜·吉尔饿得心里发慌,于是站起来,去翻阿布·绥尔的衣袋,发现口袋里有些钱,他就拿走钱,把阿布·绥尔锁在房子里,谁也没告诉便离去了。当时旅店看门人有事出去了,因此艾卜·吉尔出门时,谁也没有看见。
艾卜·吉尔直奔市场,买了件漂亮衣服穿在身上,开始在城里游逛,他发现那座城市和他到过的城市都不一样,人们穿的衣服色彩单调,不是白的,就是蓝的。见此情景,他便来到一家染坊,看见那里染的衣服全是蓝色的。艾卜·吉尔拿出一块手帕,对染坊老板说:“喂,师傅,给我染染这块手帕吧!请收下加工费。”
染坊老板说:“染这块手帕,工钱二十第纳尔。”
艾卜·吉尔说:“在我的家乡染这块手帕仅要两个第纳尔呀!”
“那就拿到你们那里去染吧!在我这里染,就得付二十第纳尔,少一个钱也不行。”
“你能把它染成什么颜色?”艾卜·吉尔问。
老板答:“染蓝色。”
“我想把它染成红色的。”
“我不会染红色。”
“那就染绿色吧!”
“我不会染绿色。”
“染黄色呢?”
“我也不会。”
艾卜·吉尔一口气说了许多颜色,染坊老板回答说:“我们这里有四十位染匠师傅,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如果某一位归真了,我们就教他的儿子学染色技术。若死者没有儿子,我们就留一个空位;如果有两个儿子,我们只能教其长子;长子归真了,再教他的弟弟。我们的行业就是这样继承延续的。我们只会染蓝色,别的什么颜色都不染。”
艾卜·吉尔听了老板这番解释,说道:“老板,你有所不知,我也是个染匠,我会染所有的颜色。我希望你能雇佣我,我来教你染各种颜色,让你能在所有的染匠师傅面前露脸。”
染坊老板说:“我们是不允许异乡人进到我们这个行业里来的。”
“我自己单独开个染坊如何?”
“那是不可能的。”
艾卜·吉尔离开那家染坊,来到另一家染坊,老板的回答和第一家染坊老板一样。他走遍四十家染坊,见到四十位染匠,谁也不雇佣他,更不请他当师傅。于是他走到染匠长老那里,把自己的情况向长老报告了一遍。染匠长老对艾卜·吉尔说:“我们不能收外乡人加入我们的行业。”
艾卜·吉尔听长老也这样说,心里非常生气,决计告到本城国王那里。
艾卜·吉尔见到国王,说:“大王陛下,我是个异乡人,以洗染为业。我到该城所有染坊走了一遍,他们既不雇佣我,也不让我教他们染别的颜色,都说不让异乡人加入这个行业……大王陛下,我会染各种红色,如玫瑰红、葡萄红等;我会染各种绿色,如草绿、宝石绿、橄榄绿、鹦鹉绿等;我会染各种黑色,如炭黑、眼睑黑等;我会染各种黄色,如橙黄色、柠檬黄等……”
艾卜·吉尔把自己能染的颜色向国王详详细细述说了一遍,然后说:“国王陛下,贵国京城中的染匠们都不会染这些颜色,他们只会染蓝色,但都不雇佣我,也不让我教他们染别的颜色。”
国王听后,说:“你说的全是实话。不过,这不要紧,我给你单开一个染坊,再给你提供资金和一切条件。谁敢阻拦你,我就把他绞死在他自家的店门前。”
国王召来大批泥瓦匠,对他们说:“你们跟着这位师傅到城中去转一转,看哪个地方好,你们就把原来的主人赶出去,不管那里是店铺、旅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按照这位师傅的想法,在那里给他建造一座染坊。这位师傅如何指挥你们,你们就怎么办,不要违背他的意愿。”
国王随后赏给艾卜·吉尔一套漂亮衣服,还给了他一千第纳尔,并且说:“你拿着这些钱用吧!快些把染坊建成!”
国王又给了他两个仆人供他使唤,还给了他一匹鞴有绣花鞍鞯的骏马。
艾卜·吉尔身穿华服,骑着骏马,体面排场极了,简直就像一位国王。国王又为艾卜·吉尔安排了一座房子,家具、陈设一应俱全,让他住了下来。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