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宰相对国王说:“他把真相告诉了我们,我们掌握了真实情况,如何行事,就方便了。这种情况,我担心后果难以预料,说不定他有夺取王位的野心,因为他可以用慷慨施舍拉拢军队,给陛下设障碍,最后从陛下手中夺取王权。”
国王听后,说:“相爷说得对!”
国王与宰相商量妥,决定照宰相的主意办,然后各自安歇。
第二天,国王刚刚到大殿,坐上宝椅,忽见数名宫役、马夫进来,一个个怒容满面,神情慌张。国王问:“你们怎么啦?”
他们回答说:“国王陛下,马夫们昨天把马和运货来的那些骡子拴得好好的,可是我们今天早晨一醒来,再去看那些骡马时,发现赶骡子的奴仆们把马匹和骡子全都偷偷走了。我们搜遍马厩。一匹马、一头骡子也没看到。我们再到奴仆们住的地方一看,一个人影也不见了。我们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逃跑的。”
国王听后大惊,大怒道:“一千匹牲口,五百名奴仆,怎么一下子能逃掉?难道你们都没有察觉?”
“我们不知不觉,他们就逃掉了。”
“你们都走吧!等驸马起了床,再去向他报告吧!”宫役、马夫们离开国王那里,呆呆地坐在宫院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他们坐立不安时,马鲁夫从自己的寝宫里走了出未。马鲁夫见宫役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满面愁云,便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啦?”
他们把发生的事情向马鲁夫说了一遍。
马鲁夫听后,说:“那有什么?何必为此愁眉不展。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马鲁夫来到国王面前,自己坐下来,依旧满脸笑意,没有半丝愁容。
国王望着宰相的面孔,悄声说道:“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在他看来钱财毫无价值,这其中必有原因。”
国王、宰相和马鲁夫交谈了一个时辰之后,国王说:“喂,贤婿,我和你,再加上宰相,我们三人到花园里去一游,你说好不好?”
马鲁夫说:“好吧!”三人相携来到御花园里。花园中栽种着各种果树,溪水潺潺流淌,林木繁茂参天,百鸟鸣声悦耳。他们走进“消愁宫”,坐下畅谈起来。宰相不住地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和笑话,妙语连珠,欢意融融。马鲁夫侧耳聆听,不知不觉之中,午饭时刻已经到来。宫仆们按时送来饭菜,摆好筵席。
他们吃罢饭,洗过手,宰相斟满一杯酒,递给国王,国王举杯一饮而尽。宰相又倒了一杯酒,递给马鲁夫,并且说:“驸马阁下,这一杯酒是献给你的。美酒下肚,其威严足令万心降服。”
马鲁夫问:“这是什么?”
宰相答:“这是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明艳欲滴的妙龄女子,将把欢乐送入你的心中。正像众诗人所描述的那样……”宰相欣然随口吟诵道:
斗酒聚朋伴,
宾主一同举觞。
酒与把盏人,
灿烂如似朝阳。
圆月挂脸面,
众星围聚两旁,
甜滋滋的美酒味,
像溪水一样周身流淌。
诗人说得好:
皓月拥抱着我,
皎洁挂当空。
酒杯中的艳阳,
还未出升。
夜观拜火教徒,
向火行礼恭恭敬敬。
又见那酒壶,
频频向我鞠躬。
诗人写道:
酒行关节里,
像健康行进在病中。
诗人吟道:
酿酒者今何在?
他们怎么会逝去?
可知他们曾经留下,
生命之水几许?
艾卜·努瓦斯的诗句更美:
请不要责备我,
须知责备是激励。
请用药,
医治我的疾病。
痛苦从不降在,
美酒所在之地。
石若触摸它,
必定被利箭射击。
站起来高举酒壶,
夜色随见迷离。
美酒金光闪闪,
满庭芳香四溢。
青年们轮流把盏,
时光将把头低。
要想左右他们,
先要顺从他们的意。
冒充有知之人,
一言奉劝你: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其余皆须忘记。
伊本·穆阿泰兹的诗句比所有这些诗都好:
岛上花木繁茂,
全仰仗雨水淅沥。
修道院坐落之处,
萋萋树阴浓密。
黎明唤起我时,
鸟儿们未将巢离。
德尔威士们的祈祷声,
响亮穿过晨曦。
那里有多少美男子,
妩媚女子亦难比。
访问我宜借夜色,
机警些但步行要急。
我用面颊为他铺路,
扯我衣尾还赖你的力气。
新月已经出现,
几乎揭开我的谜底,
险些如剪下的指甲,
顷刻与手指分离。
过去的让它过去,
只当好事莫问什么消息。
诗人写得多妙:
一朝我成富翁,
便落居在这个地方。
心中有说不出的欢乐,
笑意挂在脸上。
我的黄金若熔化,
可用酒杯量。
诗人吟得好:
我凭安拉起誓,
最无用的便是炼丹。
炼丹可得长寿?
一派荒唐言。
杯酒遇苦闷,
苦闷顷刻消散。
等待回返时,
脸上堆满笑颜。
诗人又吟道:
玻璃酒杯沉重,
斟满酒每每变轻。
杯轻随风飘,
体随神魂旋动。
诗人还吟道:
杯和酒权力大,
不应该轻易夺取它。
我死的时候,
请把我埋在葡萄树下;
好让我的尸骨,
滋养葡萄架。
若将我葬于旷野,
我内心有一怕:
忧虑死后再赏不到,
葡萄酒扬花。
宰相吟完诗,不住地劝马鲁夫喝酒,向马鲁夫讲喝酒的好处,间或吟上一首酒诗,讲一段有关酒的故事,马鲁夫终于开始举杯搭唇,继而开怀畅饮。
宰相不住地斟酒,马鲁夫不停地举杯,终于喝得大醉,分不清正确与错误。
当宰相看到马鲁夫已经喝得神志不清时,便问道:“喂,马鲁夫,凭安拉起誓,我觉得真是奇怪呀!连帝王和科斯鲁都没有那种宝石,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呢?我压根儿没见过像你这样有钱的商人,也不曾见过比你更慷慨的人。把你的情况告诉我,好让我知道你的分量和地位。”
宰相百般哄骗马鲁夫,马鲁夫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中,对宰相说:“我既不是商人,也不是帝王。”
马鲁夫把自己的身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宰相听后,说:“马鲁夫老爷,看在安拉的面上,让我们看看那枚戒指,向我们展示一下它的功能吧!”
马鲁夫在醉醺醺的状态下摘下戒指,说:“拿去……看吧!”
宰相接过戒指,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一会儿,问道:“我一搓戒指,那位妖仆就会出来吗?”
马鲁夫说:“是的。你一搓它,妖仆就会出来的……”
宰相一搓戒指,果见一妖仆出现,说:“主公,我来了!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的。你要捣毁一座城市,还是要建造一座城市,或者杀死某位帝王?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会违抗你的意志,立即行事,决不迟疑。”
宰相指着马鲁夫,对妖仆说:“把这个倒霉的家伙背走,把他丢到没有吃、没有喝的荒原上去,把他渴死饿死,不让任何人知道。”
那妖仆背上马鲁夫,旋即腾空而起,飞行在天地之间。
马鲁夫见此情景,相信自己必死无疑,禁不住哭了起来,说道:“喂,艾卜·赛阿达,你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呀?”
艾卜·赛阿达说:“没有礼貌的东西,我要把你抛到旷野荒原上去!谁掌握了这件宝贝,拿出去让人家看,就难免要倒霉。你是活该受罪,罪有应得,假若不是因为我敬畏安拉,我会把你抛到千里高空,让你还没落在地上时,就被狂风撕烂!”
马鲁夫不再说话了。艾卜·赛阿达把他带到荒原上,将他扔到那里,随即回返。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