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艾卜·伊斯哈格对哈里发哈伦·拉希德说:“信士们的长官,不要再派我去了吧!因为阿卜杜拉·本·法德勒将我待若上宾,再说我也是无意中看到这种情况的,我就全部告诉了陛下,我怎好立即再去见他,把他带往京城呢?我再回去见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最好另选派一个人,带上陛下的诏书,去请阿卜杜拉·本·法德勒达带着狗到京城来。”
“假若我派别人去,说不定他会矢口否认此事,说他根本没有狗。我若派你去,你可以对他说是你亲眼看见的。他无法否认。你一定要去,把阿卜杜拉·本·法德勒和那两条狗一并带来;你若不去,我会把你斩掉的!”
听哈里发这样一说,艾卜·伊斯哈格没有推辞的余地,只得说:“遵命!我照陛下的吩咐办,信士们的长官。但愿安拉默助!安拉是最可靠的。有道是:‘祸从口出’啊!我是自作自受,因为我把情况讲给了陛下。不过,恳请陛下修书一封,我带上信,立即启程,不日即可带阿卜杜拉·本·法德勒返回京城。”
哈里发提笔修书,笔到书就。艾卜·伊斯哈格带着哈里发的信,迅速上路登程。艾卜伊斯哈格策马扬鞭,顺利抵达巴士拉。
巴士拉总督阿卜杜拉·本·法德勒见到艾卜·伊斯哈格,不禁惊问:“使臣阁下,但求安拉为我们禳灾解难!艾卜·伊斯哈格,你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呢?难道说税款数量不足,哈里发陛下不接受?”
艾卜·伊斯哈格说:“总督阁下,我返回来并非为了税款,因为税款数足无缺,哈里发已经收下。不过,我希望阁下不要责怪我,因为我亏待了你。我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安拉的安排。”
阿卜杜拉·本·法德勒说:“艾卜·伊斯哈格,出什么事啦?你是我的好朋友,请告诉我,我不会责怪你的。”
“阁下有所不知,我在你府上住宿的日子里,我一连三天晚上跟踪你,发现你每天夜里都是半夜起床,走去鞭打那两条狗,然后回来睡觉。我感到很奇怪,但又不好意思问你。我回巴格达后,无意之中,将此事告诉了哈里发,哈里发即责令我回返巴士拉。请看,这是哈里发陛下的亲笔信。假若我知道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我是不会把你的情况告诉陛下的。可是,事情已到这个地步,有何办法呢?”
艾卜·伊斯哈格向阿卜杜拉·本·法德勒百般道歉,阿卜杜拉·本·法德勒说:“既然你已告诉了哈里发,我要向他证明你说的是真话,免得哈里发认为你撒谎。你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不是你,我是不会承认的,我会矢口否认,不说实话。我这就带上两条狗,跟你一道去京城,纵使因此捐生丧命,我也不在乎。”
艾卜·伊斯哈格说:“但愿安拉像你在哈里发面前保护我的面子那样保护你。”
阿卜杜拉·本·法德勒带上适于送给哈里发的礼物,用金链子拴上狗,分别绑在两峰骆驼背上,然后向京城巴格达进发了。阿卜杜拉·本·法德勒顺利到达京城,进了王宫,见到哈里发,向哈里发行吻地礼。哈里发让阿卜杜拉·本·法德勒坐下来。阿卜杜拉·本·法德勒坐下,把两条狗拉到自己的面前。
哈里发问:“总督阁下,这两条狗是怎么回事呀?”
那两条狗即向哈里发行吻地礼,摇着尾巴哭了起来,仿佛在向哈里发诉说什么。
见此情景,哈里发觉得非常奇怪,对阿卜杜拉·本·法德勒说:“请把这两条狗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吧!你为什么先抽打它们,尔后又款待它们一番呢?”
“哈里发陛下,这不是两条狗,而是两个容颜俊秀、身材匀称的青年,是我的两个同胞兄弟。”
“既然是人,怎么变成狗了呢?”
“蒙陛下允许,我将把真实情况告诉陛下。”
“你要如实告诉我,不要撒谎,撒谎是伪君子的恶习。你要说实话,说实话是救生之船和善良人的品德。”
“哈里发陛下,我把他俩的情况如实告诉你,由他俩作证;我要是说了谎话,他俩会说我在撒谎;我若说的是实话,他俩会说我说的是实话。”
“这两条狗既不会说,也不会答,如何为你作证呢?”
阿卜杜拉·本·法德勒对他俩说:“二位哥哥,我若说了假话,你俩就抬起头来,瞪眼凝视着我;假若我说的是实话,你俩就低下头去,合上眼睛。”
随后,阿卜杜拉·本·法德勒开始讲两兄弟变狗的经过。
哈里发陛下,我们三兄弟是同父同母所生。我们的父亲名叫法德勒,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因为我的祖母生下双胞胎,结果一个夭折,只留下一个,那就是我的父亲,因此起了这个意为“留存者”的名字。我的祖父、祖母精心抚育我的父亲,直到他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二老相继谢世。
我母亲第一次怀孕,生下了我的大哥,取名曼苏尔;母亲第二次怀孕,生下我的二哥,取名纳绥尔;母亲第三次怀孕,生下了我,取名阿卜杜拉。
父亲把我们养大成人,不久去世,留给我们一座房子,一个拥有印度、罗马、呼罗珊等地产的各种花布的布店,还留给我们六万第纳尔现金。父亲死后,我们为他洗好尸体,举行隆重葬礼;埋入坟墓之后,我们又为他诵经祭悼,施舍穷人,一连四十天。接着,我又召集商友和各界名流,举行答谢盛宴。大家吃饱喝足后,我对他们说:“商友们,今世易逝,来世永存,人生易老,安拉永生。在这个吉庆的日子里,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把诸位请来吗?”
客人们说:“赞美安拉,只有安拉知道人所未知之事。”
我对他们说:“家父逝世,留下一笔钱财。我怕家父生前有债务未清,或欠钱,或抵押,或其他什么形式的欠债。我打算替已逝家父偿还债务。家父生前欠谁的债,请尽管说出来,我一定偿还,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商友们听后,对我说:“阿卜杜拉·本·法德勒,今世不能代替来世。我们都不是虚妄之辈,我们都知道何为合法和非法。我们都敬畏安拉,我们决不吃孤儿之食物。我们都知道,你父亲生前常借钱给他人,从不欠任何人的钱。他常说:‘我是不欠人家的东西的。’我们常听他祈祷时说:‘主啊,我信任你,我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求你不要让我在欠债时死去!’你的父亲有个习惯,只要他欠别人一点儿东西,他不等人家要,便主动还给人家;而别人欠他的东西,他是从不索要的。假若欠他的人是个穷人,他必免去穷人的债;如果欠他债的人不穷,但未偿还债务而归真了,他则说:‘愿安拉宽恕他!’我们都能证明你父亲生前不欠任何人的债。”
我对他们说:“安拉为你们祝福!”
之后,我望着我的两个哥哥,对他俩说:“二位哥哥,我们的父亲生前不欠任何人债。父亲给我们留下这么多钱、布匹、房子和店铺,我们兄弟三人,将这些钱财分成三等份,每人应得一份,但我们能够不分家吗?我们继续共有这些钱财,一道吃喝,一起生活呢,还是分掉布匹和钱财,各取自己的一份呢?”
二位哥哥说:“分家吧!每人拿自己的那一份。”
说到这里,阿卜杜拉·本·法德勒望着那两条狗,问道:“二位哥哥,情况是这洋吗?”两条狗垂头闭眼,仿佛在说:“是这样的。”
阿卜杜拉·本·法德勒继续讲自己的经历……
我从法官那里请来了为我们主持分家的人,信士们的长官,就这样,分家开始了。主持分家的法官把家父留下来的东西分成了三等份,包括钱财、布匹和所有东西。我分得的是房子和店铺,此外还分得了一些钱,而我的两个哥哥分到的是钱和布匹。之后,我开了店铺,经营布匹,用分得的那些钱买了布匹,摆满店铺,开始坐在店铺里做买卖。我的两个哥哥则买了布匹,租了一条船,远航去做生意。我说:“愿安拉默助你俩成功!我的生计会有的,闲歇不会带来任何财富。”
我经营整整一年时间,蒙安拉开恩,我赚了许多钱,钱财变得像父亲在世时那样多。有一天,我坐在我的店铺里,当时正是隆冬季节,天气很冷,我身上穿着两件皮衣,其中一件是黑貂皮的,另一件是松鼠皮的。就在这时,我的两个哥哥突然向我走来,他俩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破单衣,嘴唇都冻紫了,周身抖作一团。
我看见他俩冻得周身颤抖,狼狈不堪,心中难过……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