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艾布·阿塔希亚望着哈亚,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并不知道哈亚心中在想什么。哈亚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安,继之随着他走去。
方哈斯披着大袍,跌跌撞撞出了房门,穿过走廊,来到大门旁的一座小门,那就是奴隶大院的入口。进门一看,但见院子宽大,四周约有三十多间房。院中挤满了法德勒的仆人,他们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些房舍,仿佛看到一种什么罕见东西似的。小门内侧有间房子,里面铺着地毯,靠墙边摆着靠枕,墙上绘满了彩画。
法德勒和几个侍卫进了这个房间,在那里等待着方哈斯的到来。方哈斯步入房间,见法德勒双手搭膝,端坐房中央,便急忙走过去,微笑着,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亲吻客人的手。法德勒一笑,抽回自己的手,说:“我们此次来访,打搅你了!”
“谈不上打搅,主公,对我们来说,你们的访问是莫大的荣兴。”
法德勒示意方哈斯坐下,然后说:“王储大人想让我们给他选一些会唱歌的漂亮女奴,我们本打算派几个人来找你,但最后还是决定拜访你一趟,顺便看看奴隶大院。我们听说你这里的男奴女婢多不胜数,来自四面八方,肤色各不相同。”
方哈斯受宠若惊:“贵客光临寒舍,不辞劳苦,使我感到无比荣耀。有什么事,说一声就够了。我们完全可以把整个奴隶大院搬到大人面前,何必劳主公远道而来呢?这院中的奴隶,都是我花了很多力气买来的,白、黄、棕、黑肤色的全有,有男有女,身材、语言、年龄各不相同。有生在伊拉克的,也有从遥远的土耳其、罗马、塔布尔斯坦、呼罗珊、信德、马格里布买来的,还有斯拉夫、罗马、土耳其、波斯、阿尔明尼亚、信德、柏柏尔等地的男奴女婢。”
法德勒打断他的话:“你这里有善歌的女奴吗?”
“怎么会没有……她们就是从哈里发的御用歌手那里学的歌,且会背许多诗,还会操琴击鼓。有的会操四弦琴,有的会弹冬不拉,有的会打铃鼓,有的会弹竖琴……”
法德勒一笑,说:“好像你在描述哈里发的宫女们。不过,我认为你说的那些都是黄色、黑色皮肤的女奴歌手,而我们的王储大人仅要白色女奴。”
“您所要的,我这里应有尽有。”
“巴格达人通常是不教白女奴唱歌的。正如你所知,他们买来女奴,只是为了娱乐消遣。据我所知,教白色女奴唱歌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哈里发的御用歌手易卜拉欣·穆苏里。”
“我对阁下说过,我能满足您的全部要求。”法德勒站起身来,方哈斯及众侍卫相继站起来。方哈斯在前面走,大家陆续出了房门步入大院,但见奴隶们纷纷为客人让路。方哈斯带路,法德勒紧跟其后,众侍从跟着,一齐走进院子,来到右侧的第一间房门前。那房门微微开着,方哈斯伸手将门打开,法德勒看到里面有一群白肤色的小姑娘,最大的也不过十岁,一个个几乎是赤身裸体,身上穿的破烂衣服只够遮羞。脸面上游牧人的粗糙痕迹清晰可见,头发蓬乱散披,就像生来不曾梳理过似的;但一种自然的美却表露在那一张张脸上,白里透红的面色标志着她们个个健康无比。加上美丽的眼睛、金黄色的头发、透蓝的眼珠,也有黑发、黑眼珠的姑娘,更是标致绝伦,人间难寻。
房门突然开启,姑娘们看到法德勒及其下人,立即像羚羊似的,一个个面浮惧色,纷纷东躲西闪。只是房间太小,无处躲藏,只有扎堆儿,相互掩映,眼睛注视着陌生人,有的哭泣,有的叫喊求救,但在场的人都不明白她们。
眼见如此情景,法德勒不禁一惊,忙向方哈斯望去……方哈斯告诉说:“主公,看到这些情况,不要觉得奇怪!要知道,如今在王宫和相府的那些能歌善舞的美貌女婢,当初她们都是这个样子。我之所以把你们先带到这里来,正是为了让你们看一看她们初来时的情景,让你们知道,要把她们培养成能卖一千、一万或两万第纳尔的歌手乐姬,我们要付出多少辛苦。”
“确实是项艰苦的工作。法丽黛、穆娜、迪娜尔和乌姆·哈莉等歌女原来也像这样粗俗吗?”
“是的,她们多数人来时都是这个样子。”
“都是从哪儿领来的?”
“奴隶贩子远走土耳其、拉斯夫、罗马等国,历尽千辛万苦,排除千难万险,才把她们领来的。”
“他们是怎样找到的呢?”
“有的是拣来的,有的是从她们的父母或亲戚那里低价买来的,然后用高价卖给我们。”
“她们的年纪这么小,就让她们与自己的父母分开,把她们带到异国他乡,这不是犯罪吗?”
方哈斯害羞地笑着说:“主公,这说不上什么犯罪。她们沦为奴隶,正是她们走向幸福道路的重要原因。因为她们可以远离游牧环境,来到大城市,从而过上她们难以体验到的豪华生活,尤其是那些姿色过人、声音甜润的女孩子。当然,并非每一个女孩子都能享受那份荣华,只有出类拔萃者才有那份福气。我们卖她们时,要的价钱也高,说不定一个要卖五个或八个人的钱。哪个相貌出众、天资聪颖、嗓音悦耳,我们就教给她唱歌、背诗,而其余的女奴,我们则让她们学些力所能及的家庭手工艺活儿。你们将看到这些房舍中的女奴等级各不相同。”
法德勒听后觉得奇怪,表示看够了这个房间,把脸转了过去。方哈斯急忙带路来到下一个房间,打开门一看,只见那里住的是黑皮肤、卷头发、扁鼻子的姑娘,法德勒认得出她们是黑种人。她们的相貌、洁净程度远赶不上刚才看过的那个房间里的白姑娘,因为黑色最丑,根本无漂亮可言。方哈斯看出法德勒希望尽快离开那里,于是带他走去,并且说:“这些黑女奴是贩子从苏丹南方领来的。多数是抢来的,没有付钱,所以我们卖的价钱也低。大多数人学习较重的服务性活儿,让她们伺候白色女奴。”
他们到第三个房间之前,方哈斯说:“这个房间住的是柏柏尔女子,是贩子从非洲带来的;主公知道,她们之所以来巴格达,都是为了抵税。下一房间里住的是黄肤色的信德女奴,再下一间住的是罗马棕种女奴。其他一些房间里住的那些女奴,大体上适于做姨太太、梳头女仆、保姆、做饭的、烤面包等类服务性工作。这一些房间里住着各个等级的黑、白肤色男奴,他们学过做饭、烤面包、清扫、马夫之类的活计。他们当中有懂文学、会背诗、通阿拉伯语的人,也有歌手、酒友、善说笑话之类的黑、白男奴,年龄各不相同。”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