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商人心想:“贝都因人是个疯子。他一点儿也不知道那姑娘的价值。关于姑娘的价钱,我现在什么也不对他说。假若他是个有脑子的人,决不会说什么‘凭锥形帽起誓’。凭安拉起誓,那姑娘真是一座宝石库,我根本没那么多钱买她。但是,如果那老头儿说个价钱,我会如数给他的,即使拿去我所有的钱财。”

商人望着贝都因老头儿,说:“老人家,请耐心一点儿!请告诉我,那件破斗篷与姑娘有何关系呢?”

“凭安拉起誓,给她一件破斗篷蒙上就足够了。”

“请允许我撩开面纱看一看,因为想买女奴的人都要看看女奴的面孔的。”

那贝都因老头儿说:“你随意看吧!安拉护佑你的青春。如果你乐意,里里外外可以看个遍,还可以扒去她的衣服,让她赤裸着身子给你看。”

“安拉护佑,我不做这种事情,我只看看她的面容就够了。”

商人走向姑娘,因姑娘的容貌闭月羞花,所以商人也感到有些害羞。

商人在姑娘身旁坐了下来,开口问道:“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努兹蔓说:“你是问我现在的名字,还是问我原来的名字呢?”

“你有新名,还有原名?”

“是的。我的原名叫努兹蔓,新名叫纳吉娅。”

商人一听,不禁热泪盈眶。他问:“你有个生病的弟弟?”

“是的,先生。可是,我与弟弟分别已有好长时问,他病在耶路撒冷城了。”

听姑娘的柔和话语,商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这个贝都因老头儿说的是实话。”

努兹蔓想起病在异乡的亲人,想起分别时弟弟还很虚弱,很想知道弟弟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她又想到跟着这个贝都因老头儿跋涉了这么远的路程,又想到母亲、父亲及故国,禁不住泪水簌簌落到了面颊上。她边擦眼泪边吟诵道:

我的亲人啊,

如今已经远走。

无论行至何处,

必将得到安拉护佑。

投宿过夜之地,

主在身旁守;

保你避开灾难,

护你免落匪手。

你走后我孤独寂寞,

你回来是我急切要求。

每当思念你,

泪水不住流。

但愿我能知道,

你今在哪里;

请你捎个信来,

让我知道你在何地滞留!

或许有那么一天,

你能在梦乡畅游。

而我彻夜难眠,

仿佛身下有个火球。

人间的事虽繁杂,

在我看来却不为难;

唯有离开你,

使我感到无比难受。

商人听完姑娘吟诵的诗,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伸出手去为姑娘擦泪,只见努兹蔓一下子将自己的脸盖上,并且说:“先生,你不能这样!”

贝都因老头儿就座在旁边,他看到当商人想为姑娘擦泪时,姑娘迅速盖上自己的脸,以为姑娘拒绝让商人看自己,因此立即站起身来,走向前去,手握驼缰。只见老头儿手起绳落,抽到姑娘的肩上,因为抽打用力过猛,姑娘被抽得趴在了地上,额角被地上的小石子碰破,鲜血流在脸上,只听姑娘一声大喊,晕了过去。

姑娘醒来后哭了,商人也和姑娘一起哭了起来。商人心想:“我一定要买下这位姑娘,哪怕付出等重的黄金。我一定要让这位姑娘摆脱这个暴虐的老东西。”

姑娘昏迷时,商人痛骂贝都因老头儿。姑娘苏醒之后,擦去脸上的泪与血,包了包头,抬眼望着天空,怀着一颗悲凉的心向安拉祈祷。她吟诵道:

我无端受苦遭难,

但求主悲悯我。

我本是公主身,

今朝却如此低贱。

不禁泪洒衣襟,

已无法实践约言。

努兹蔓吟完诗,望着商人,用低微的声音说:“看在安拉的面上,别让我留在这个坏老头子身边了,因为他连安拉都不敬畏。假若我再在他身边过夜,我只能自杀而死。你救救我吧!你做了好事,不论今世来世,安拉都会使你逢凶化吉、遇难呈样的。”

商人走到贝都因老头儿跟前,说:“老人家,你说的话都不是你的本意,就把这个女奴卖给我吧!开个价吧!”

“你付她的身价,把她领走吧!如若不然,我就把她带到乡下去,让她给我拾粪、放骆驼。”

“给你五万第纳尔!”

“安拉开恩!”

“给你七万!”

“但愿安拉周济你。这些钱算什么?她仅仅在我家,就已吃了九万第纳尔的大麦饼。”

“你和你的家人,一辈子都吃不了一千第纳尔的大麦饼。不过,我想给你最后一个价,若你仍不满意,我就到大马士革总督那里去告发你,官府会立即派人将你捉拿。”

“你最后出个价吧!”

“我给你十万第纳尔!”

“卖给你!我估计这些钱只够我买盐的。”

商人一听笑了。他即刻返回家中,取来钱,交到贝都因老头儿手中。

老劫匪拿到钱,暗自心想:“我一定到耶路撒冷去,但愿能找到姑娘的弟弟,也把他卖掉换钱。”随即,老劫匪骑上骆驼,直奔耶路撒冷而去……

贝都因老头儿走进那家客栈,没有找到努兹蔓的弟弟。

商人付了钱之后,把自己的一件衣服给努兹蔓穿上,带着姑娘回到家中。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