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独眼瘸腿宰相站起来,对水手们说:“起锚开船吧!”
水手们立即起锚,张起风帆,众桨手一起划桨,船徐徐离开港口,驶向大海;坐在船上的玛丽娅公主却一直凝视着亚历山大城,直至城郭的影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她放声哭了起来,泪如雨下。
她边哭边吟诵道:
心上人的邸宅,
我可否投入你怀?
我实在不知,
安拉作何安排。
别离之舟载着我,
速速驶向大海。
我的眼神已伤,
泪水将我全身覆盖。
心上人的邸宅,
我已经远远离开。
尽管那是,
我祛病的希望所在。
唤声我的主啊,
恳求您免除我的祸灾。
宝物寄存在您那里,
才不会发生意外。
玛丽娅公主每当想起努尔丁,总是泪流满面,痛哭不止。大主教们轮流前来安慰她,均无济于事,反倒使她更加思念努尔丁。
玛丽娅时而哭泣,时而呻吟。她凄然吟道:
钟爱的口舌,
深藏在我的心中。
我有话对你说,
我对你分外钟情。
只因为离开你,
我心伤而肝火太盛。
爱埋在我心田,
爱火将我熔。
我的眼帘伤重,
只因整日泪流纵横。
玛丽娅公主泪流不止,坐立不安,痛苦、难耐,不时长吁短叹,一路上心慌意乱。
玛丽娅公主离去之后,努尔丁忐忑不安,如坐针毡,痛苦难忍,于是向他和玛丽娅住过的房间走去。努尔丁走到那个房间一看,只见那里一片漆黑,但玛丽娅用来做标带的家什及她的衣物,都还放在那里。努尔丁上前把那些东西抱在怀里,泪流顿时如雨,凄然吟诵道:
忧伤接续至,
只因情侣相分离。
期待重聚首,
此希望可否逢机?
已经过去的事情,
复返谈何容易?
但愿我能够,
再会我的爱妻。
期望安拉赐我机会,
共忆情与谊。
亲人情意浓,
而我却未曾珍惜。
亲人守约言,
我却单方面背弃。
亲人已远去,
等待我的唯有死期。
能否一日相见,
天欢喜来地也欢喜?
忧伤使我的心熔化,
惋惜又有何益?
相聚的时光已逝,
重逢可否如意?
我的心重恋情,
泪水呀切莫淋漓!
亲人远去之后,
我的忍耐心尽失无遗。
我孤独无人援,
灾难频频波及。
求问世之主,
亲人可有归期?
何时得慷慨恩赐,
相互依偎似往昔?
努尔丁哭得更加厉害,泣不成声,望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吟道:
眼见他们的足迹,
心把他们想。
身在他们的宅院,
眼泪不住流淌。
我求远去人,
千万莫把我遗忘。
期盼总有一日,
回到我身旁。
努尔丁吟罢,锁上房门,向着海边走去。他来到码头,凝视注目玛丽娅上船的地方,不禁热泪脱眶而出,长吁短叹,边哭边吟道:
我向你致敬,
实在离不开你。
如今我进退两难,
亦近亦远离。
似干渴思饮水,
我时刻都在想念你。
我的心向着你,
我的眼望着你,
耳朵听着你的消息,
想你的味道甜如蜜。
你乘船远去,
我无限惋惜。
让船载着你远去,
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努尔丁号哭、悲泣、呻吟、诉说,大声呼喊着:“玛丽娅……玛丽娅……我是在梦中看到了你呢,还是我一直在做噩梦呢?”
努尔丁心悲欲碎,忧伤难耐,吟道:
彼此远离之后,
见你的希望何在?
在你的住宅附近,
还能听到你的声音么?
曾在一堂中,
你我共同生活过。
你我心心相印,
把盏交杯多么快乐!
不管到什么地方,
不要忘记我。
你入哪方土,
且请就近埋葬我的遗骸。
若有两颗心,
生活中用上一颗,
另颗心留给你,
因我对你寄托爱意多。
对安拉有何乞求?
有人这样问我。
我言先让安拉满意,
然后使你们快活。
努尔丁正在哭喊玛丽娅时,忽见一位老人从船上下来,走向努尔丁,听到努尔丁边哭边吟道:
美丽的玛丽娅,
请你快快回来。
我的泪流如雨柱,
滚滚出眶外。
请向那些责备者,
探知我的心怀,
你会发现我,
眼帘浸泡在泪海。
老人问:“孩子,好像你在哭昨天跟着西洋人乘船离去的那个姑娘,对吗?”
努尔丁听老人这样一问,登时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不省人事。过了好大一会儿,努尔丁方才缓缓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哭得更加伤心,边哭边吟道:
此次分别之后,
可有希望再见面?
昔日的甜蜜生活,
可否有缘复返?
我心存焦虑,
心底深藏着爱恋。
诽谤者的胡言乱语,
令我心烦意乱。
白日里不知所措,
夜里盼与她梦中相见。
相好之情难忘怀,
中伤语令我厌烦。
明眸娇艳女,
眼里藏着利箭。
身条似杨柳,
容颜足令艳阳羞惭。
若非畏惧安拉,
我会说她美丽顶天。
老人凝视了努尔丁片刻,见他仪表堂堂,身材匀称,明眸皓齿,容颜俊秀,又听他口齿伶俐,口出成章,深深同情他,为他感到由衷难过。
那位老人是一名船长,他的船就要开向玛丽娅父王的京城,船上乘坐着一百名穆斯林商人。老船长对努尔丁说:“孩子,你忍耐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感赞安拉,我会把你送到姑娘那里的。”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