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哈里发命令记录下这个故事，送交皇家文库保存。

哈里发拉希德又问房主姑娘：“施妖术让你姐姐变形的那位白蛇仙子现在有消息吗？”

房主姑娘回答说：“那位仙女把她的一束头发交给我，对我说：‘你如果有事找我，就烧一根头发，我会立即出现在你的面前，哪怕我在戛夫山后。’”

“既然如此，你就赶快拿来头发烧一根吧！”哈里发急不可待。

房主姑娘拿出白蛇仙子给她留下的那束头发，抽出一根，哈里发接过来，用火一烧，当即发出一股气味，随后整个宫殿颤动起来，并且听到“隆隆”响声……

突然间，白蛇仙子出现了。仙子是位穆斯林，向哈里发行穆斯林问候说：“信士们的长官，你好哇！”

哈里发以穆斯林礼节回答说：“你好，安拉慈悯长在。”

“这位姑娘曾经给我恩惠，因为她救过我的命，我是大恩无处报啊！正是她杀死了我的劲敌。我也亲眼见到她的两个姐姐怎样谋害她，因而我决计为她报仇。我本想杀死她的那两个姐姐，但怕她感到为难，所以把她俩变成了两条黑狗。信士们的长官，我是穆斯林，看在你和这位姑娘的面上，我决意拯救她那两个姐姐。”白蛇仙子说。

哈里发说：“就请你解救解救那两位女子吧！然后再着手办那位被打的姑娘的事。我们验证一下，倘若姑娘的话属实，我就替她报仇雪恨。”

白蛇仙子说：“信士们的长官，我可以帮助你抓到那个虐待这位姑娘、拿走她钱财的人；不过，那个人是你最亲近的人。”

白蛇仙子取来一碗水，对着水念了几句咒语，然后往这两条狗的身上洒了少许水，同时说：“恢复你俩原来的人形吧！”

感赞伟大安拉，顷刻之间，两条黑狗变成了两个女子。白蛇仙子说：“信士们的长官，打这位女子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儿子艾敏。你儿子听说姑娘有闭月羞花之貌，便爱在心中，他计谋与她结为终生友好，并要她发誓不怀二心。后来他怀疑她违背了誓言，才发生了毒打这位姑娘的事。”

接着，白蛇仙子把全部经过对哈里发讲了个一清二楚，哈里发大吃一惊。他说：“赞美安拉，在我的手中，这两位女子得救了。”

哈里发随后把儿子艾敏叫到面前，问明了那位女子的经历与儿子的关系，儿子并没有隐瞒事情的真相，一一如实相告。

哈里发随之唤来法官和证人，又叫来那三个流浪汉、房主姑娘和原先变成黑狗的两个姐姐，当场写就婚书，让本是王子的三位流浪汉与房主姑娘三姐妹分别结为百年友好，并配备家什与奴隶，为他们提供所需要的一切，让他们居住在巴格达王宫中。哈里发命令王太子艾敏与被打的看门姑娘破镜重圆，给了姑娘许多钱，并特为他俩建造了一座豪华宫殿。哈里发则纳采买姑娘为妃，当夜共庆洞房花烛之喜。

次日清晨，哈里发下令为新的宠妃单独造了一处宫殿，安排宫女专门伺候，专拨银两，让之安享天伦之乐。

讲到这里，莎赫札德戛然止声。

妹妹杜娅札德说：“姐姐，天还早着呢，再讲一个故事吧！”

莎赫札德说：“如蒙国王陛下允许，我愿意再讲一个故事。”

舍赫亚尔国王说：“天色尚早，莎赫札德，你就接着再讲一个故事给我听吧！”

莎赫札德开始讲《三个苹果的故事》：

相传，一天夜里，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对宰相贾法尔说：“喂，相爷阁下，今夜我想微服进城私访一趟，问问老百姓对行政官、执法官有何意见；凡是被控告的，都要革其职、罢其官，该扣押的扣押，该判刑的判刑，决不能手软。”

贾法尔宰相说：“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一番化装之后，哈里发·拉希德带着宰相贾法尔、刑部大臣迈斯鲁尔进到城中，漫步市场。三人路经一条胡同时，看见一老翁头顶着渔网和篮子，手提一根棍子，慢腾腾地走着，边走边嘟囔着什么，像是在吟诗，末几句吟诵道：

人们对我说，

你是位大学问家。

在众人当中，

你就像明月悬在夜天。

不要这样说了！

有学问不如有万贯金钱。

若把我送进当铺，

仅带着笔和纸，

恐怕到赎回之日，

没有人肯出钱。

穷人的生活多么苦，

得知的确令人心慌意乱：

炎热的夏季缺吃少喝，

冬天无地避寒；

行走时只有狗相随，

处境悲惨实难言。

向谁诉说心中的苦？

谁会说声可怜？

像这样活着，

不如早一天入土得安。

哈里发听到老翁吟诵的诗，对贾法尔宰相说：“你瞧，这是一个穷老汉。听他吟诵的诗歌，可以知道他正处于饥饿状态。”

随后，哈里发走上前去，问老翁：“老人家，你是做什么的呀？”

老翁说：“主公，我是打鱼的。一家大小，全靠我一个人养活。我忙了大半天，直到现在，一条鱼也没打上来，空手而回，用什么养家糊口呢！我不想活了，真想一死了却此生。”

贾法尔说：“你愿意跟我们回底格里斯河边再撒几网吗？到了那里，你只要撒上一网，我愿出一百第纳尔金币收买你这一网打上来的东西。”

渔翁听后，十分高兴，连忙说：“我愿意随你们回去。”

渔翁随之向河边走去，撒下渔网，片刻后，拉上来一看，但见打上来的是一口木箱，沉甸甸的。

哈里发接过木箱，发现箱子锁着，而且颇为沉重，于是掏出了一百第纳尔金币给了老翁，老翁拿着钱高高兴兴告别离去。

贾法尔和迈斯鲁尔抬着箱子，与哈里发一道回宫中，点着蜡烛，仔细察看。贾法尔和迈斯鲁尔打开箱子一看，发现里面放着一个缠着红色毛线的用椰枣树叶编成的篮子。他们割开缠在上面的线，见里面包着一层毛毯；揭开毛毯，露出裙子；撩开裙子，见里面包的是一具女性碎尸。

眼见此景，拉希德泪流满面。他对宰相说：“相爷阁下，在本王执政期间，竟有人敢于杀人，还把碎尸丢入河里，凶手逍遥法外，让世人骂我，真是岂有此理！好大胆呀！我一定要查出杀害这位女子的凶手，把他送上断头台！”

哈里发沉思片刻，又对贾法尔说：“我凭阿巴斯王朝列位哈里发起誓，你要立即派人缉拿凶手，为女子伸冤！如果抓不到凶手，我就把你连同你的四十个堂兄弟，一并绞死在宫门外！”

哈里发怒不可遏，语气严厉。

贾法尔说：“陛下，容我在三天之内办成此事。”

“给你三天时间。”哈里发命令道。

贾法尔告别哈里发，走出宫门，步入城中，胸中十分憋闷，心想：“我哪晓得凶手是谁？到哪里缉拿凶手呢？假若抓到的不是真正凶手，罪责必在我，我该怎么办呢？”

贾法尔回到相府，一连三日没有出门。第四天，哈里发派人传宰相进宫，贾法尔闷闷不乐，漫步来到王宫。

哈里发问：“抓到那凶手了吗？”

贾法尔宰相说：“求陛下宽恕。我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么晓得凶手是谁呢？”

哈里发大怒，下令将贾法尔绞死在王宫大门外，同时差传令官沿巴格达大街叫喊：“诸位老少，听我传令：当朝宰相贾法尔·巴尔马克及其四十位堂兄弟，今天就要被绞死在王宫大门外。谁想观看，尽快前往！都来看哪，绞死宰相了！”

听说要绞死宰相，众人大惊，纷纷走出街巷，争相观看处死当朝宰相贾法尔及其四十位堂兄弟的场面，但谁也不知原因何在。

哈里发下令竖起绞刑架，贾法尔及其四十位堂兄弟被带到绞刑架下，刽子手一旁站立，等候哈里发发令。在场观看的人，无不为贾法尔及其堂兄弟痛哭落泪。

正在这个时候，一位青年快步走出人群，但见他眉清目秀，衣冠楚楚，英姿勃发。

青年走到贾法尔宰相面前，说：“相爷，你是王公之首，百姓的保护伞，你可平安无事了。你们在箱子里发现的那女子是我杀的。你们就把我杀死，为女子雪恨吧！”

宰相贾法尔一惊，庆幸自己可免于一死，但深为青年难过。

人们正议论纷纷时，突见一老人走出人群，快步行至贾法尔和青年面前，向二人问安后，说：“相爷，请不要相信这个小伙子的话。那女子不是他杀的，而是我杀的，拿我问罪吧！”

青年说：“相爷，这老翁年迈糊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杀那女子的凶手是我，拿我抵罪吧！”

老翁对青年说：“孩子，你还年轻，刚刚尝到人生的美味，而我已经活够了，让我替相爷以及他的堂兄弟们死吧！杀死女子的是我呀，看在安拉的面上，就拿我抵罪吧。”

贾法尔觉得奇怪，随后将青年和老人一起带到哈里发面前，说：“信士们的长官，我把凶手带来了。”

哈里发问：“凶手在哪儿？”

“这个小伙子说自己是凶手，而这位老者说小伙子在撒谎，并说他才是凶手。”

哈里发打量青年和老人，问道：“你们俩究竟谁是凶手？”

“我是！”青年人说。

“不是他，是我。”老翁争辩道。

哈里发对贾法尔说：“把他俩一道绞死！”

贾法尔说：“假若凶手只有一个，我们却处死一双，岂非妄杀无辜吗？”

青年说：“凭开天辟地的安拉起誓，我是杀人凶手，且证据在手。”

随后，青年将杀人经过说了一遍。

哈里发听后认定杀人犯的确是眼前这位年轻人，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年轻人，你为何要枉杀无辜呢？为什么杀了人，又要自首，要求以死抵罪呢？”

青年说：“信士们的长官，你有所不知：那女子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堂妹；这老人是我的叔叔，我妻子的父亲，也是我的岳父。

“我与堂妹成亲时，堂妹是个好姑娘。感谢安拉，过门后，她为我生了三个男孩儿。

“我妻子很爱我，手勤脚快，待我很好，无可挑剔。本月初，我见她病得厉害，便请来医生，终于治好了她的病。我想让她到浴室洗澡，她在进浴室前，对我说：‘我想吃一种东西。’我问：‘什么东西？’‘苹果，我想吃苹果，闻闻味，再咬上一口。’

“我随即进城，到处寻觅苹果，不惜用一枚金币换一个苹果；但是，连一个苹果的影子也没找到。回到家里，我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出了家门，转了一个果园又一个果园，也没有看到苹果。恰巧遇到一位老园丁，问他哪里有卖苹果的，老人说：‘孩子，这种水果非常稀少，只有巴士拉皇家园林里才有，那里有位老园丁，他专为哈里发保存着新鲜苹果。’

“我带着纯真的友情回到妻子身边，高高兴兴告诉妻子，说我将去巴士拉找苹果。

“我一去一回十五天，终于从巴士拉老园丁那里用三个第纳尔金币买回来三个苹果，送到妻子面前。

“妻子接过苹果，因为已高烧多日，身体虚弱不堪，什么都吃不下，把苹果放在了一边。

“不久，妻子终于康复，我开始回店中经营生意。一天，我正坐在店里，突然看见一黑奴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玩。我问他：‘你这个苹果是从哪儿弄来的？’黑奴一笑，说：‘这个嘛，是从我的相好那里要来的。我好久不见她，这次一见，发现她身体很弱，但身边却有三个苹果，她对我说：‘这是我那个乌龟丈夫特地从巴士拉用三个第纳尔金币买来的。于是，我从她那里拿了一个苹果。’

“信士们的长官，我听他这样一说，我顿感眼前一片漆黑，怒气难抑，当即锁上店门，奔回家中。我见苹果少了一个，因为盛怒，一时失去了理智。我问妻子：‘苹果……怎么少了一个？’妻子说：‘我不晓得哪儿去了。’

“因此，我相信黑奴说的全是真话，于是抄起一把刀，骑在她的身上，先切下妻子的脑袋，把尸体斩成几段，迅速收拾起来，用裙子包好，再用毯子裹上，放在一个用椰枣树叶编的篮子里，拿红毛线缠上，然后放入一口木箱，上好锁，用骡子将木箱驮到河边，沉到底格里斯河中了。

“凭安拉起誓，信士们的长官，赶快绞死我吧，以便为我妻子伸冤，也好让我免于世界末日的清算。”

青年沉默片刻，接着说：“我把她沉入底格里斯河里，谁也不知道。我回到家里，见我的大孩子在哭，其实他不知道我把他母亲的碎尸丢人河里。我问儿子：‘你哭什么呢？’孩子说：‘我从妈妈那里拿来了一个苹果，在胡同里正跟弟弟玩时，忽见一高个子黑奴走来，抢走我的苹果，还问我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告诉他，那是爸爸特意从巴士拉为妈妈买的；因为妈妈在生病，爸爸花了三个第纳尔金币，才买来三个苹果。那黑鬼抢走了苹果，还打了我一巴掌，然后跑了。我真怕妈妈为这件事还要打我一顿。’

“听孩子这么一说，我才知道那个黑奴是个骗子，说的全是谎话，他是在败坏我堂妹的名声。我相信自己是错杀了妻子，随后禁不住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这位老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就是我的叔父、我妻子的父亲。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他坐在我的身边，我俩一直哭到半夜。我们为她哀悼五天。直到今天，我还为错杀妻子悔恨不已。信士们的长官，凭皇家列祖列宗起誓，你赶快绞死我吧！为我妻子伸冤！”

讲到这里，哈里发惊愕不已，说：“凭安拉起誓，我只杀那个坏黑奴……”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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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世界末日的清算：伊斯兰教术语，指造物主信仰的安拉对人们的最终审判和总清算。该教认为在世界末日，被安拉复活的人们跪在安拉面前，依据记载每个人在今世全部行为的功过簿，逐个地审判其进天堂或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