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夜

一千零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哈里发巡视回来,宫仆告诉他说爱妃姑蒂死了,埋在了宫中,他没有更衣,立刻前往坟前,只见那里铺着地毯,点着蜡烛和灯盏。见此情景,哈里发连声感谢王后的善举。

过了一些时候,哈里发生了疑心,对爱妃下葬之事半信半疑,心想:“我走时姑蒂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于是下令验尸。

打开棺盖,哈里发正想扒开殓衣查看尸体时,一种恐惧安拉的心油然而生,站在身旁的老太婆说:“把她埋了吧!”

哈里发立即下令请来法学家和诵经人,在坟前朗诵《古兰经》,他坐在墓旁哭得死去活来。

哈里发在寂静的坟墓旁坐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此后,他又在坟墓旁徘徊了一个月时间。

有一天,文臣武将退朝之后,哈里发睡了一个时辰。当时,两个宫女在身旁伺候,一个在头旁,一个在脚旁。其实哈里发合着眼,没有睡着。他听一个宫女说:“赫祖兰,有件事情,你知道吗?……”

“姑黛卜,什么事呀?”另一宫女问。

“我们的君王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竟在假坟墓旁熬了那么多夜,那坟墓里埋的只是一具木尸。”

“姑蒂究竟怎么啦?”

“王后让一个老宫娥把她麻醉,装入一口箱子,叫萨瓦卜和卡夫尔抬了出去,埋到墓地去了。”

“哦,是这样?照这么说,姑蒂没有死呀?”

“是的,姑蒂没有死。我听王后说,姑蒂在一个青年商人那里,那个商人名叫加尼姆,是大马士革人。至今,姑蒂已在那里住了四个月。我们的君王痛哭流啼,熬夜墓旁,却不知坟里埋的是具木尸。”

宫女谈得津津有味,哈里发都听在耳里,记在心中。

从两宫女的谈话中,哈里发得知坟是假坟,姑蒂没有死,在加尼姆·本·阿尤布那里住着。

哈里发听完两宫女的谈话后,不禁怒火中烧,立即坐了起来,传令召集文武百官。

宰相贾法尔来到哈里发面前,行过吻地礼,哈里发怒不可遏,说道:“贾法尔,你立即派人查明加尼姆的住处,然后查抄他的家,救出我的爱妃姑蒂·格鲁普。我一定要严惩加尼姆!”

“遵命!”

贾法尔随即在众仆役和省督的陪同下,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加尼姆的住处。

当时,加尼姆正巧外出回来,手里提着肉和菜往家里走,想做上几个好菜与姑蒂共享,不料接近家门时,发现住宅已被包围,宰相和众仆役手持出鞘宝剑,将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姑蒂见宅外围着许多人,意识到自己的消息已传到哈里发耳里,自信必死无疑,顿时脸色蜡黄,愁云密布。

姑蒂看见加尼姆进了门,说:“加尼姆,你快逃命吧!”

“我的钱财都在宅中,我往哪里跑呢?”加尼姆甚感为难。

“时间紧迫,不容迟缓,以免人财两空。”

“他们把宅子都包围起来了,我怎么出得去呢?”

“你别害怕!”

说罢,姑蒂马上帮助加尼姆脱下身上的衣服,给他换上一身破衣裳,然后拿起盛着肉的锅,再放上几张发面饼和奶油食品,叮嘱说:“你就这样出门,不要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哈里发心目中的地位。”

加尼姆顶起肉锅,穿着破烂衣衫,安全逃出了宅门。

贾法尔带人闯入宅门,进了房间,见姑蒂打扮得非常漂亮,正在把金银首饰和珠宝古玩等细软装入箱子里。贾法尔宰相说:“凭安拉起誓,太太,我们是奉命来抓加尼姆的。”

姑蒂说:“你有所不知,加尼姆已带着货物到大马士革去了。我不晓得别的什么情况。相爷阁下,我有件事托付给你,请你把这口珠宝箱子运到王宫里去吧!”

“恭敬不如从命!”

贾法尔吩咐宫仆抬走箱子,查抄住宅。之后,姑蒂随着大队人马,大模大样进了王宫。

贾法尔向哈里发禀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命令将姑蒂关入宫中一个幽室,并派一个宫娥专门伺候。

哈里发怀疑加尼姆曾与姑蒂发生过那种关系,所以即修诏书,令大马士革总督差人捉拿加尼姆;一旦抓获,立即解往巴格达。

大马士革总督齐尼接到诏书,吻了又吻,高高举过头,遂令在市场上宣布命令。传令官沿街叫喊:“愿意抢掠财物者,可径直往加尼姆·本·阿尤布家中!”

人们争先恐后来到加尼姆家中,见其母亲和妹妹正在一座墓旁哭泣垂泪。母女俩不知不觉中,家中什物被洗劫一空,二人也被带到了国王面前。

齐尼国王问母女二人:“加尼姆现在哪里?”

“一年多没有加尼姆的消息了。”母女齐声答。

一问三不知,只得放母女俩回家。

加尼姆的钱财被抄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禁热泪横流,心中十分难过。他逃出宅门,走得又渴又饿,筋疲力尽,终于来到一个村庄,走进村头一座清真寺,坐在席子上,背靠着墙,忍受着饥饿和疲劳,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天明了,他觉得饿得心发慌,周身像有蚂蚁在爬,形容憔悴,无精打采。

村里的人入清真寺做晨礼时,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虽饥寒交迫,然而看上去却有大家贵人相貌,于是人们给他穿上一件袖子都破了的旧衣服,并且问他:“喂,异乡客,你打哪儿来呀?为什么如此体弱无力?”

加尼姆睁开眼睛,望了望人们,禁不住泪水流淌,没有回答什么。

有的人知道他已经很饿,急忙送发面饼和蜂蜜让他吃。加尼姆吃着,人们围坐在他的身旁,直到太阳出来,才各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就这样,加尼姆在那里呆了一个月,结果身体更加虚弱,疾病有增无减。人们同情他,经过商量,一致同意把他送进巴格达的一家医院去。

就在这时,两个讨饭的女人进了清真寺,一个是加尼姆的母亲,另一个就是他的妹妹;因分别时间已久,谁也认不出谁来。加尼姆把剩下的发面饼给两个乞丐吃,当夜二人就睡在加尼姆的身旁。

第二天,村上人雇来一个驮夫,叮嘱驮夫说:“你把这个病人送到巴格达医院门口,但愿在那里他能恢复健康。回来后,我们再付给你脚钱。”

“遵命!”驮夫一口答应。

人们把加尼姆抱上驼鞍。加尼姆的母亲和妹妹也站在送别的人群中。一番仔细察看后,母亲说:“这孩子很像我们的加尼姆呀!他怎么会这样体弱呢?”

加尼姆醒来,见自己已被束在驼鞍上,禁不住哭了起来。村里人望着他,个个泪流满面。加尼姆的母亲、妹妹也都哭了起来,但母亲和妹妹都没认出加尼姆来。随后,那母女二人也到巴格达去了。

驮夫赶着骆驼,一直把加尼姆送到巴格达一家医院门口,然后原路转回。

加尼姆在医院门口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过往行人见那里躺着一个人,无不停下脚步,结果围观者越来越多。一位市场长老走来,劝走围观的人们,然后说:“让我为这个可怜的病人办件善事吧!若把他送进医院,要不了一天,无人照管,就会丧命的。”

随后,长老吩咐几个人将加尼姆抬到自己家中,为他铺好床铺,放上新枕头,并对妻子说:“要仔细照顾这个小伙子!”

“一定,一定!”

妻子满口答应,遂挽起袖子,烧了热水,为加尼姆洗手、洗脚、擦身子,还把仆人的衣服给他穿上,还让他喝了一杯酒,洒了些玫瑰水,加尼姆这才苏醒过来。

加尼姆苏醒过来,便想起姑蒂·格鲁普,顿时感到忧伤万分。

哈里发对姑蒂·格鲁普却大为恼火……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