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那位基督教姑娘对舒尔康说:“……即使你是欧麦尔·努阿曼的太子舒尔康。我做好事并不是为了抬高、敬重你,仅仅是为了我的荣誉罢了。”

舒尔康心想:“也许这女子已经知道大军到来的消息,且晓得有一万骑兵,是父王向君士坦丁堡之主派的援军。”想到这里,他说:“小姐,凭你的宗教信仰起誓,请你向我谈谈其中的原委吧,以便去伪存真,知道谁将面临灾难。”

女子说:“凭我的宗教起誓,我若不怕人们知道我是个罗马姑娘,我会披挂上阵,舞刀弄枪,迎战万名骑兵,杀死他们的先锋佟丹宰相,活捉他们的统帅舒尔康。这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耻辱。不过,我读了《古兰经》,从阿拉伯人的语言中学到了文明礼貌。我不想用‘勇敢’一类字眼向你描述我的内心世界,虽然你能看到某些迹象与标志。力量蕴于搏斗与谙练之中。我求耶稣让舒尔康在这座修道院里出现在我的面前,也好让他领略一下我的男子气概,让其成为我的俘虏,让我亲手给他戴上枷锁。”

听完这位基督教姑娘的这番话,舒尔康的火气、热情和英雄嫉妒心顿时勃发。他很想自我表白一番,给女子点儿厉害看看;但姑娘的美貌使他张口结舌,只能吟诵道:

英雄偶有一罪,

千人竞相为其摆功。

来到台阶前,女子拾级而上,舒尔康在身后紧跟。舒尔康望着女子那丰满的臀部,自感胸中似海浪波涌,于是吟诵道:

她的脸上似有说情的人,

刹那间消去了我心中的怨气。

我见她拍手叫好,

似夜间明月升起。

如若魔鬼与她搏斗,

魔鬼再强也必顷刻倒地。

二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来到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拱门。

女仆打开门,舒尔康随女子走了进去,行至一道有十几个拱门的长廊,每个拱门上挂着一盏水晶灯,明如太阳。若干女仆在长廊尽头迎候女子,她们个个手秉蜡烛和香,人人头上戴着缀有各种宝石的额带。女仆们在前引路,女子和舒尔康跟在后面,一直走进大殿。只见屋里放着许多张床,两两相对,上面挂着绣金帘帐;地上铺的是各种颜色的大理石,当中有座喷水池,池边上有二十四口金瓶子,银色的水柱由瓶口喷出。大厅中央有个宝座,上面铺着皇家御用的丝绸。

进入一个大厅,女子指着丝绒靠座,说:“先生,请坐吧!”

舒尔康登上宝座,女子却离去了。

舒尔康问女子到什么地方去了,仆人说:“她回卧室去了。我们听候命令,为她效劳。”

片刻后,女仆们送来丰盛饭菜,舒尔康吃了个足饱;仆人又送来金盆金壶,舒尔康洗了洗手。这时,舒尔康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骑兵部队,不知他们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他心想:“我怎么把父王的叮嘱全忘到脑后去了呢!”想到这里,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对自己的行为深感后悔。直到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他仍然深感懊悔,随后陷入沉思之中。他吟诵道:

我本是遇事不慌之人,

如今却束手无策。

有人向我求爱,

我则无力挣脱。

我的心迷于情恋,

但求安拉助我。

这时,另一个欢乐场面出现在舒尔康的眼前:二十多个窈窕少女簇拥着那位女子,恰如众星捧月;那女子身穿绣花缎袍,腰系标带,上缀各种宝石;纤细腰肢下圆臀丰隆,就像银柱下的两座水晶丘山;高耸酥胸,颇似两只硕大石榴。

眼见此景,舒尔康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把骑兵部队和宰相佟丹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再仔细察看女子的头饰,只见她头戴珍珠网,上缀多种宝石。围在左右的姑娘们不时扯起她的裙角,而那女子则在她们中间大摇大摆,信步姗姗。

舒尔康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双脚跳起,喊了声:“好美的标带!”随后吟诵道:

丰隆臀部左右摇,

正值妙龄酥胸高高。

怎奈她将美掩盖,

我却不主张将密来保。

身后紧跟婢女,

形影相吊无穷妙。

女子久久眷恋凝视着舒尔康,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开口问道:“舒尔康,你来到这里以后,感到高兴吗?我们昨天分别之后,你的夜晚是怎样度过的呢?”

不等对方回答,女子接着说:“王侯说谎总是一种耻辱,对于伟大君王来说,尤其如此。你是欧麦尔·努阿曼国王的太子舒尔康。你不要否认自己的身世!你的事情瞒不过我,不要对我说谎:因为谎言会留下怨恨和敌意。你那致命的利箭已经耗尽,理应甘心投诚了。”

舒尔康一惊,再也不敢否认,只能实言相告了。

他对女子说:“我正是欧麦尔·努阿曼国王的王太子舒尔康。时光老人这样折磨我,把我困在这个地方。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女子低下头去,沉思良久,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舒尔康,说:“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你是我的贵客,理应与我共饮同餐,对坐畅谈。你在我的保护与关照之下,尽可放心。凭耶稣起誓,假若天下有谁敢伤害你,未等他们接近你,我便击退他们;我若有意害你,我会立即动手,你怎能活到这个时辰呢?”

女子吩咐女仆端来饭菜,她把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舒尔康也走到桌旁吃起来,女子感到高兴,陪他一道进餐。直至二人吃饱。之后,他们洗了洗手,女仆又端来饮料、美酒和金银、水晶杯,女子首先斟满一杯,就像吃饭时先尝一口那样,举杯一饮而尽。接着,她又斟满一杯,递给舒尔康,舒尔康一口喝了下去。

女子说:“喂,穆斯林,你瞧瞧,你生活得多么舒适啊!”

女子与舒尔康对坐畅谈,直喝得舒尔康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