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鸟

程应峰

大雁是有情有义有一团一队一精一神的一种鸟类，它们排成“人”字或“一”字由北而南的迁徙途中，难免会遭受一些意外，或受寒流侵扰，或受天敌袭击，或受人为伤害。大多情况下它们都能依赖一团一体力量化险为夷。

小时候在乡下，坐在河堤上或田埂上，仰望一碧如洗的天空，总期待出现由“人”而“一”，由“一”而“人”变幻的雁阵。那时乡野的风是清新的，没的污水，没有废气，空气中闻不到一丝农药的味道。那时乡野的韵一律是丰富的，鸟雀成群，鱼翔浅底，静下心来，耳廓便鼓荡着纯粹的天籁之一声。那时，我的心境天空一样纯净，当然不知道雁阵也会出现不测。

那时没有禁猎，猎槍随时可以瞄准雁阵。那一天，我坐在河堤上，让童年的烂漫在乡野放纵，让童年的梦想随雁阵翱翔。不成想“砰”地一声槍响过后，一只大雁忽悠悠扑腾着跌落在我跟前，整个雁阵传来一声高一声的哀鸣，其中一只大雁发出极为凄厉的哀鸣拊身而下，在大雁跌落的地方盘桓。那时，我心中虽然没有情侣这个概念，但我确信它们是一对儿。猎人捡起那只受伤的大雁走了，由“人”而“一”的雁阵也远去了，那只伤心的大雁依然发出嘶哑的哀鸣在大雁跌落的上空盘旋。也许是过度伤心，一会功夫，它一声不发跌在地上。我走过去的时候，它嘴里流着血，死了。

自此以后，我开始明白，大凡生命，都是有感情的。三十年后，一对遭遇不幸的笼中鸟的故事再一次印证了我的感觉。

这是一对家养的小鸟，平日里鸟语切切，你呼我应，日复一日，欢鸣中迎来晨曦，依伴下度过黑暗。有一天，主人不在家，意外的灾难降临，该死的馋嘴的猫跳上窗台，强盗般地伸出利爪，一下子勾住了鸟笼，然后张开腥臭的嘴巴，让其中一只活蹦乱跳的鸟儿葬身猫腹。

剩下一只鸟儿寂静地呆在笼子里，没有了往日的欢鸣，看得出它是伤心而孤独的。它不吃不喝不闹，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与它无关，它是不是沉浸在一种情感里，谁也不知道。几天之后，它去了，去的时候嘴里衔着另一只鸟身上留下的一片羽一毛一。

我相信，鸟像人一样有感情，会伤心。听朋友说起这则鸟儿的事，我对生命的来去和情感的存在有了更深切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