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睛

厉周吉

这天，豫颖正在山坡上喂鸡，忽然发现山石后面有一双黑眼睛正在朝这边窥视着，豫颖装作没看见，悄悄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慢慢朝那双黑眼睛靠近，还 差几步远的时候，一只野狗“噌”地从山石后面跳了起来，转身就跑，豫颖把石头狠狠地扔过去，石头打在了野狗的后腿上，野狗“呜”地一声，一瘸一拐地仓皇逃走了。

这是一只黑色的癞皮野狗，自从豫颖在山坡上开始放养柴鸡，它就经常来偷鸡吃，虽说被豫颖打得伤痕累累，它还 是照偷不误，豫颖真恨不得借颗猎槍，一槍把它打死。

不用说，野狗这次伤得很重，看着野狗狼狈逃窜的样子，豫颖心中稍微平衡了一些，你这条死狗，叫你还 敢来偷鸡！豫颖骂了一句，又开始喂鸡。这时，豫颖的手机忽然响了，原来是医院打来的，医院通知她父亲病重，正在紧急抢救，要她抓紧时间去一躺。

怎么单单在这个时候生病？豫颖不禁有些生气，再过几天这批鸡就可以上市了，这个时候最为关键。不过好歹也是自己的爹啊，不去总说不过去，于是就把鸡厂的事匆匆安排一下，便下山打车朝医院赶去。

豫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父亲了，一来她确实很忙，二来这些年她一直跟父亲闹别扭。豫颖的家庭很特别。母亲在自己才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带着自己艰难地生活了许多年。自己长大出嫁后，自己和父亲眼看都过上了好日子，可是有一天，豫颖忽然听别人说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豫颖询问父亲，父亲失口否认，豫颖向别人打听，别人都说不知道，豫颖感到委屈，就赌气很少回家看望父亲。

豫颖来到医院时，父亲正躺在一床一上打点滴，父亲闭着眼睛，脸上布满了皱纹，头上的白发稀稀落落的。豫颖猛然发现父亲已经非常苍老了，心头不禁猛地抖动了一下。豫颖没有叫醒父亲，她向医生询问父亲的病情，医生说，老人有点轻微的脑出一血，因为发现及时，所以打几天针就好了，医生让她好好谢谢那位正在陪护的邻居，因为要不是他发现得早并及时打120求救，后果将不堪设想。

以后几天，虽说豫颖和父亲很少一交一流，但还 是非常认真地照顾着父亲，第四天一位亲戚来从南方赶来看望，亲戚让她休息一下，豫颖也确实觉得很疲惫了，就临时住进了老家。晚上，她很快就睡着了，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她仿佛听到一阵屋门响动的声音，她以为听错了，就没理会，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这时一阵更大的响声传来，这声音古里古怪的，不像是人弄出来的，那又会是什么呢？

豫颖睁开眼睛，翻身下一床一，这才发现已经是凌晨6点多了，她刚准备开门，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低沉的狗叫一声，开门一看，一只狗站在门前，更让她吃惊的是这只狗正是经常到鸡厂偷鸡吃的那只，野狗显然也认出了她，他们似乎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一瞬间，他们都愣住了，有那么几秒钟，他们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任何动作。当然还 是豫颖反应更快些，她转身抄起门后的一根木棒朝野狗打去，野狗匆忙转身，落荒而逃。刚跑到街心，恰巧有一辆拉货的大车疾驶而来，野狗匆忙躲闪，但还 是晚了，大车呼啸而过，野狗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变成了一摊肉泥。

活该！谁让你那么嘴馋。不过豫颖转念一想，心里反而觉得纳闷起来，它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呢？也不像是为了偷东西吃啊！

来到医院，她把这件事同父亲说了，父亲吃惊地问，黑子真的被车轧死了吗？是啊！豫颖点了点头。父亲转过身去，浊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老脸流了下来，豫颖看到父亲如此伤心，迷惑不解地问父亲一只野狗有什么好疼的，父亲说，它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豫颖大吃一惊，就询问具体情况，父亲说，一年前的一个早晨，我起一床一早，看见黑子在门前转悠，它似乎饿坏了，我就把一块剩下的馒头给它吃了，第二天早上，黑子又来了，我又给了它一块，此后黑子天天来，我也天天喂它，有时我起一床一晚了，黑子就会扒我的门，还 不停地叫唤。后来我就想自己年纪大了，你又不在身边，万一哪一天我病了，甚至死了，如果有一只狗在门前不停地叫唤，不就会被好心人发现吗？于是我就天天喂它。这次我得病，刚下一床一就晕倒了，我躺在地上头疼、恶心，不敢动弹，多亏了黑子在门外不停地叫，邻居们才及时发现并把我送到了医院，要不是黑子，我早就见阎王去了，我还 想出院后好好谢谢黑子呢，如今它死了，叫我怎么谢它呢？再说，我要是再病了那可怎么办呢？

父亲说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看着父亲痛苦无助的样子，豫颖心中五味杂陈，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父亲出院后，豫颖不管自己有多忙，每天都要一抽一空回家看望一下父亲，并且再也不提及自己的身世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