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童话 2688 字 约 9 分钟

魔法姐妹

蒙费拉托

从前有个农夫,他每天都要出门割草,到了中午,三个女儿中的一个便会去给他送饭。一天,轮到大女儿给父亲送饭,她在树林里走累了,瞧见一块大石头,便想坐下来歇歇脚。刚一坐下,就听到地下传来一阵很响的“噼啪”声,紧接着,一条蛇就从石头底下钻了出来。女孩吓得一声尖叫,丢下装饭菜的篮子,一溜烟地跑回了家。父亲没吃到午饭,饿了一整天,晚上回家后,狠狠地训了女儿们一顿。

第二天,轮到二女儿给父亲送饭。她刚在那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她也吓得一声尖叫,丢下篮子,撒腿就跑……小女儿自告奋勇地说:“让我去!让我去!我可不怕!”两个姐姐都只带了一篮吃的,她却提着两只篮子上路了。听见“噼啪”声、看到那条蛇后,她便把其中一只篮子递了过去。这时,那条蛇突然开口说起话来。“带我回家吧,”它说,“我会让你交上好运的。”女孩把蛇塞进围裙,将另一篮吃的送给了正在田里干活儿的父亲,然后就回到家中,把蛇藏在了自己的床下。蛇一天天长得飞快,终于有一天,床底下已经容纳不下它了。蛇决定离开。不过,临走前,它赐给女孩三项神奇的能力作为报答:每当她哭的时候,脸颊上便会滚下一颗颗珍珠和银珠;每当她笑的时候,头顶便会落下一粒粒金石榴籽;每当她洗手的时候,指缝里便会蹦出各种各样的鱼。

蛇

蛇离开的那天,家里刚好什么吃的都没有了,父亲和两个姐姐饿得头晕眼花,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女孩赶忙试着洗了洗手——不一会儿,小小的水盆就被活蹦乱跳的鱼给装满了。两个姐姐见了,嫉妒得要命,非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鬼名堂,最好把小妹妹关进阁楼锁起来,父亲还真就被她俩说服了。

女孩从阁楼的窗口向下望去,刚好能看见国王的花园。国王的儿子正在花园里踢球,踢着踢着,他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女孩见了,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这一笑啊,金石榴籽便如雨点般落进了花园。不过,女孩立刻就轻轻关上了窗户,所以王子没能看到那一粒粒金石榴籽究竟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第二天,王子又回到花园里踢球,发现地上长出了一棵石榴树,而且已经长得挺高,还结了满树的果子。他走过去,刚想伸手摘几只石榴,可石榴树转眼又长高了—— 只要他把手抬高一点儿,树枝便会往高处长一小截儿,总让他刚好够不着果子。所有人都试过了 —— 别说果子,就连一片叶子也没人摘得下来。国王只好把天底下最有智慧的人统统召进宫,请他们帮忙破解这棵石榴树的奥秘。年纪最大的一位智者告诉国王,世上只有一个女孩能摘到这棵树上的果子,而那个女孩,也将成为王子的新娘。

国王听罢,便派人贴出布告——凡是到了该出嫁年纪的女孩,都得来王宫的花园里摘石榴,谁敢不来,谁就得掉脑袋。穷人家的、富人家的,所有的未婚女孩都来了;短的、长的,各种梯子全用上了,可仍旧谁也够不着。农夫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也来了,两人都从梯子上跌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国王不甘心,又命人挨家挨户仔细搜寻,看还有没有遗漏,最后总算找到了那个被关在阁楼里的女孩。女孩刚被带到石榴树跟前,树枝就纷纷低垂下来,直接把果子送到了她的手里。所有人都兴奋得欢呼起来:“新娘找到了!新娘找到了!”——头一个叫出声来的,便是王子自己。

婚礼很快就筹备好了,那两个妒火未消的姐姐也受到了邀请。举行婚礼的那天,姐妹三人坐上同一辆马车,向王宫驶去。来到一片树林中央时,两个姐姐突然吩咐车夫停下,然后把小妹妹赶下马车,砍掉了她的双手,挖出了她的两只眼珠,把她独自一人丢在灌木丛里等死。之后,大姐换上婚纱,假扮成新娘来到王子面前。王子见新娘一下变丑了,觉得很奇怪,可假新娘和妹妹长得确实有点儿像,他便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准是先前太兴奋,把新娘想象成了一个大美人。

此时,那个失去了双眼和双手的女孩正在树林里哭泣。有个养驴人刚好路过,见她可怜,便把她扶到驴背上坐好,打算把她带回家去。这时,女孩忽然提醒养驴人往地上看。养驴人低下头,只见满地都是小小的珍珠和银珠,一颗颗全是女孩的眼泪。他拾起这些珠子,拿去卖了,换到一千多里拉[里拉是意大利旧时的货币单位。]——有了这些钱,尽管家里多了个帮不上半点儿忙的女孩,善良的养驴人依旧过上了好日子。

一天,女孩忽然觉得有条蛇缠在自己的一条腿上——原来是她的蛇朋友!蛇对她说:“你知道吗?你的大姐嫁给了王子,老国王去世后,她就成了当今的王后。现在,她怀孕了,成天想吃无花果。”

女孩便对养驴人说:“您装些无花果,给王后送去吧。”

“这个时候,我上哪儿去找无花果呢?”养驴人问。没错,现在可是大冬天哪!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养驴人走进园子时,发现无花果树上虽然还是一片叶子也没有,却结满了果子。他摘了满满两筐无花果,把它们搁在驴子的背上。

“冬天里的无花果,准能卖个好价钱!我该要多少钱呢?”养驴人问。

“您得让他们用一对眼珠来换。”女孩回答。

养驴人照着女孩说的开出了条件,可无论王后、国王,还是王后的妹妹,都不肯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王后和妹妹小声商量道:“咱们干脆把小妹妹的那对眼珠给他好了,反正咱俩留着也没什么用!”于是,两人便拿小妹妹的一对眼珠换了满满两筐无花果。

养驴人把那对眼珠带给了女孩,女孩把它们装进自己的眼眶,终于又能看见东西了。

后来,王后又想吃桃子,国王便派人把养驴人叫来,问他能不能像先前找无花果那样,再设法弄些桃子过来。第二天早上,园子里的桃树上破天荒地结满了果子,养驴人赶紧摘了一些,赶着驴子就进了宫。王宫里的人问这些桃子要卖多少钱,养驴人回答说:“用一双手来换。”

可是,谁都不愿砍下自己的双手,哪怕这样能讨国王的欢心也不干!王后和妹妹又交头接耳地商量起来:“咱们干脆把小妹妹的那双手给他好了!”

就这样,女孩拿回了自己的两只手,把它们重新接在手臂上,又变成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姑娘。

没过多久,王后就分娩了,但生下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只蝎子。不过,国王还是决定举办一场宴会,邀请全天下的人都来参加。女孩穿着一身华美的礼服,也来到王宫里,成了整场宴会上最最漂亮、最最耀眼的姑娘。国王一下就爱上了她,随后又认出她才是自己真正的未婚妻。女孩先是笑了——大把大把的金石榴籽便落了下来;然后忍不住哭了——颗颗珍珠和银珠便滚了下来;接着又跑去洗手——各种各样的鱼便蹦到了水盆里。最后,伴着不断冒出来的金石榴籽、珍珠银珠和活蹦乱跳的鱼,女孩又是笑又是哭地讲述了自己的全部遭遇。

那两个坏心眼儿的姐姐和那只刚出生的蝎子,立刻被绑在高高的木柴堆上烧死了。同一天,女孩便嫁给了国王——那场婚宴办得别提有多盛大了!

美味珍馐,他们极尽显摆

可怜的我,却被挡在门外

回到客栈,独自咽下冷饭

这个故事,也就到此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