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无助地走着，四下昏暗模糊，我寻寻觅觅并奔跑，想知道所有的光亮逃往何处。那边有一栋新的楼房，从窗户那儿发出耀眼的光，门上有白昼般的光在燃烧。我通过一扇大门走进去，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许多人聚集在此，沉默、聚精会神地坐着，因为他们为了要向掌管知识的祭司求取安慰与光亮，才来到此地。

这群人前面有一块隆起的地板，掌管知识的祭司立于其上，一个身穿黑衣、沉静的男人，慧黠的眼睛略有疲态，他对着许多听众说话，声音清晰、温和，又无比镇定。他面前的浅色板子上绘有许多神的形象，眼下他就站在战争之神前，叙述很久以前这位神之所以产生，是源于那个时代的人有此需求和愿望，而他们尚未能够断定世界力量的一致性。不，他们始终只看见单一、明显的需求，以前的人需要为海洋和坚固的陆地，为打猎和战争，为雨水及太阳，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特别的神灵。于是，战争之神产生了。智慧的仆人准确又清楚地解说，第一批肖像于何处建立，何时有了第一批牺牲献祭，直到后来不需要认可这位神灵的胜利为止。

他挥着手，战争之神溘逝，退场，板子上的肖像换成了睡神，同样也加以解说。唉，太快了，我多么希望多听一些关于这位可爱神灵的故事。他的肖像被取下，踵至其后的是酒醉之神、悦爱之神，农耕、狩猎以及持家的三位女神。诸神各自特殊的形象与美丽发出光芒，有如来自人类遥远少年时光的一句问候和反照。他一位接一位地叙述，并且说明为何他们很早就显得多余。一张张肖像依次消逝，退下，每次我们的脸上都闪动着微小精细的胜利的表情，心中同时又感到些许同情与遗憾。有几个人老是笑，拍手大呼：“拿掉！”于是又有一张神灵的肖像在那位博学的人开口之前就被赐死了。

诞生与死亡之神亦同，我们聚精会神听讲，但不需要特别的比喻，爱与忌妒、恨与愤怒亦然，因为不久前人类才对这些神感到厌烦，并且了解到，无论是人的心灵或者地球、海洋中心，都没有个别的威力及特性，充其量只是原始力量中一种巨大的反复来回，从现在起，研究其本质将成为挑战人类才智的一大任务。

大厅这当儿越来越暗了下去，大概是因为肖像一张张被取下，或者是什么我不清楚的原因而朦朦胧胧，我因此看出，在这座神庙里也没有纯粹且永恒的泉源在发光，于是我决定逃出这间房子，去寻找有光亮的地方。

正当这个决定促使我展开行动之际，我看到大厅里的光影更加黯淡，而人们开始感到不安，尖叫着像羊群似的相互推挤，仿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给吓到，然后再也无人听那位智者说话。一股令人厌憎的恐惧和闷热降至这群人中，我听到叹息与尖叫，望着怒火中烧的人们往大门外冲。空气中满是灰尘，浓浊如硫黄烟雾，夜色笼罩，空洞的窗户后却有一盆不安定的炭火在暗红色中跳动，好像失火了。